醫院的空氣總是帶著消毒水的味道,讓長期到來的病人本能的厭惡這種熟悉的味道。
一對夫婦站在走廊上,身上還穿著進出職業場合的職業套裝,看起來設計不錯,屬於價格昂貴的著裝。
他們背對著一扇門,正在聽身前醫生的話。
“按照雲小姐之前的病例,花生是她的過敏源之一,有很多人也對花生過敏,但是情況都不如雲小姐嚴重,可以在醫生的指導下進行脫敏治療。”
“隻是她的過敏程度比較嚴重,是屬於千叮萬囑是絕對不能碰的食物。這次幸好搶救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醫生並不忌諱直言病情的嚴重性,唯有說清楚了,道明白了才能讓病人和家屬重視起來。
果然,這對夫婦的臉色都白,轉而凝重幾分。
晉女士說:“自從找回女兒後,我們一直都很注重這些事情,家中彆墅沒有任何花生相關的食品,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
醫生剛結束對病人的搶救,正在翻看手上的病例:“而且她這次反應很大,喉嚨有明顯的腫脹,產生窒息感,差點就過敏性休克。證明她吃的劑量比較大,是誰給她吃了那麼多的花生?”
穿著火紅套裙的女人終於冷了臉色,顯然是想起了學校那邊反饋的話。
她說:“我會徹查這件事。”
一直安靜且高大的男人對妻子的話表示沉默的讚同:“學校方必須給個交代。”
夫妻雙方都是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人物,失態和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是越是平靜,那背後的怒火就叫人難以承受。
“現在雲小姐的情況是穩定下來了,但是這幾天都需要住院觀察。”
醫生說著醫囑,夫婦兩都事無巨細地聽著,一一記下。
人走了,周圍一靜,站在病房門外的夫婦回頭望去,隔著病房上的玻璃朝裡望去。
病床的不遠處拉著窗簾,朦朧日光阻隔在窗外,隻留下影影綽綽的陰影。
天藍的被子堆裡躺著命懸一線救回來的少女,雙目緊閉,烏黑的頭發散在同色係枕套上,越過秀挺的鼻梁,那形狀姣好的雙唇緊抿,微微泛著白。
如果忽略那過敏未消的臉,還挺有恬靜少女的意味,雖然她睜開眼睛後跟恬靜兩個字沾不了一點邊。
晉女士看著,眼眶驀地紅了,板正的腰背塌下:“要不,我還是先不上班吧。”
*
雲薑是自然醒的,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乏力,剛想坐起身,感覺手上冰冰涼涼的。
扭頭,就看見了掛著點滴的輸液架,估計還剩一點就掛完了。
剛好這時候,房門被人推開,特地把腳上高跟鞋換成軟底鞋的晉女士和丈夫走進來,正小聲地說著什麼。
“我記得是快好了,要叫護士拔針。”
男人答道:“等會你也跟著吃點,今早上緊急會議你一點都沒吃。”
“我哪有
心情...”去吃。
一抬頭,
她就看見睜著眼睛,
眨巴眨巴地看向這邊的雲薑。
本來還帶點愁意的臉瞬間掛上關切的笑容,連忙溫聲問道:“薑薑醒了?感覺好點沒有?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穿著黑西裝,宛若在逃.黑.道大佬的雲爸已經按下了床頭的傳呼鈴。
他沒說話,看向雲薑的目光也是帶著明顯的擔心,看長相就知道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
雲薑緩了緩心情,說:“醒了,好點了,就是有點沒力。”
嗓子還有點啞,吃了藥,睡了一覺隻覺得渾身虛乏無力。
彎腰說話的晉女士一頓,眼睛又紅了,竟是快哭出來了。
雲薑心一抖,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人有點懵。
晉女士說話的聲音都帶著細顫:“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都願意理媽媽了。”
“......”雲薑。
有熊孩子背後就一定有熊家長,眼前這對夫婦就是很好的熊家長預備役。
再者,她想了想自己病發的原因,雲薑並不覺得哪裡受委屈了。
雲爸試圖增加自己的存在感,說道:“敢給你吃花生的人一定會付出代價!”
這話說得,非常對的起他那身黑西裝,讓人懷疑他肩膀跟胳膊上有沒有過肩龍。
晉女士收起了眼淚,擰起柳眉:“對,我已經通知過學校方你不能吃花生,竟然還有人往你奶茶裡放那麼多的花生粉,這分明是故意謀殺!”
雲薑已經把花生這兩個字聽到心顫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一定要報警,將這種害群之馬繩之以法,我竟然都忘記報警了!”
見人好了,晉女士才想起這件事,就往包包裡掏手機。
卻被一人抬手人摁住,晉女士看向她:“怎麼了?”
雲薑想起昏迷前看見的那個女孩子,被一眾指責的目光看著,謹慎溫順,如誤入狼圈的小羊羔。
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含著擔憂和淚水,被人隔開,頂到角落處站著,張皇無措。
垂下的目光一凝,她問道:“他們說偷往我奶茶裡放花生粉的人是誰?”
夫妻倆異口同聲:“陸沅啊!”
握著晉女士的手更緊了,竟然還有點冰涼,雲薑搖了搖頭說:“絕對不是她。”
“不是她,那是誰?”晉女士更加火大了,這學校竟然還有搞栽贓陷害這一套?
身體裡的藥效還沒過,還是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就算想爬起來澄清也沒有力氣。
雲薑簡單地解釋幾句,暫時安撫住憤怒著急的夫妻兩,就說要休息。
好不容易得了女兒好臉的夫妻兩當然是什麼都說好,自然答應了她一切要求,等著她身體恢複了再去處理這件事。
輸液架上的藥水被打完,護士剛好過來拔針了,習慣同進同出的夫妻倆又出去了。
病房內窗明幾淨,飛鳥掠樹梢,有幾隻麻雀蹲在樹杈上互相鬥
嘴。
雲薑看著笑容甜美的護士姐姐提出要求:“你好,請問你能帶我去神經科和神經內科做檢查嗎?”
“?”
護士姐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她問:“你是有哪裡不舒服嗎?我可以幫你找張醫生過來。”
覺得自己賊智障,賊傻叉怎麼就不算有問題?
穿著寬大病號服的少女手指腦袋,對護士誠懇地說道:“我覺得我這裡有問題。”
甜美笑容的護士姐姐:“......?”
*
護士姐姐本來沒有這個想法的,但是看著她指著自己腦袋的樣子,還真有點意動了。
還是過硬的專業素質讓她不跟著病人一塊胡鬨,溫聲安慰完雲薑後就轉身出門,留下給她獨處的空間。
裡麵是樽大佛,聖康醫院的股東之一姓雲,很巧,她就是大股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寶貝真千金。
雲薑躺在床上,整理著這龐大的記憶。
這一世變成了真假千金裡的暴躁真千金,手腕狠話不多,死得慘的那種。
十幾年前,在事業上小有成就的雲氏夫婦前往另一座城市談一筆生意,那一次去就不打算那麼快回來,準備就在那個城市進行生產。
那邊城市的風景更好,還有一所頗為出名的月子中心,就坐落在風景宜人的山莊中,讓產婦心情更加舒暢。
怎料途中突然天降大雨,還有前方泥石流攔路,徹底過不去了。
本來晉女士一個孕婦不應該這樣長途奔波,奈何這樁承包項目是她全程完成,她也堅持要來,就和丈夫一起跟不少人困在了山村附近。
奔波驚胎,破了羊水,無奈之下冒雨前往縣中醫院進行生產。
於是本該沒那麼快生產的晉女士就在醫療設施不算完善的老醫院中生下一個早產女嬰,同病房的年輕女人也生下了一個早產女嬰。
或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不遠處的市還發生了地震,餘震影響了老醫院,需要進行緊急撤離。
雙方都是早產兒,長得也差不多,護士們著急帶著孩子出逃,連嬰兒手上的手環都放錯了,最終也就導致了兩方人生錯換。
抱走原主的年輕夫婦是偷嘗禁果的小情侶,一個十八歲,另一個十九歲,自己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更加沒有撫養早產兒的能力。
折騰了好幾個月都沒能把人治好,兩個小情侶也喪失了對彼此的耐心,鬨著要分手。
說分手就分手,既然一拍兩散就不能帶著破拖油瓶,那會的管理還不嚴格,小小的繈褓就被隨便丟在垃圾桶裡,哭成傳得很遠。
吵架的情侶負氣離去,等到他們頭腦冷靜下來,才知道後怕返回來看看的時候,棄嬰已經被收廢品的老太太抱走。
她無親無故,家人全部死個精光,最後她用光積蓄救回了哭得很嘹亮女娃,她覺得一定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