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陛下還有著常用的藥,太醫院院首斟酌著開了養心調息的藥方,再叮囑幾句要靜養的車軲轆話後便告退。
陸沅一直坐在偏殿中,目光沉靜地看著人來人往,就算聽見女帝是被氣暈過去的也沒有更多的反應。
就像是女帝以往說的氣話,這皇後分明就是個冷冰冰的神女像,而非活生生的人。
她身邊的大宮女則有些惶恐,畢竟女帝出事的話,皇後肯定會被前朝群臣責罵。
好久之後,陸沅才哂笑一聲,低低道:“怎麼可能?”
泄力般站起身,陸沅就要往門外走去。
“娘娘,您這是要去哪?”惠素出聲問道。
陸沅站在門邊,說道:“我應陛下之命,去冷宮思過。”
惠素說道:“這不過是陛下的一時氣話罷了,娘娘您還當真?”
陸沅雙手交疊腹部前,鳳儀端莊:“陛下是真龍天女,金口玉言駟馬難追,我若是陽奉陰違,隻會讓她更加惱羞成怒。”
惠素奇怪的看著陸沅,感覺麵前的皇後有些陌生。
自從她去護國寺與大師交談回來過後,皇後變得更加無所畏懼,大有看不順眼就殺了臣妾的無畏。
惠素想到這幾年來越發獨斷的女帝,也沉默了。
“我走了,再晚就走不到冷宮了。”陸沅最後看一眼殿內,說道。
惠素看著突然倔起來的皇後,感覺十分頭大。
皇後這人看著柔弱,但是個執拗孤傲的脾氣,認定的事情基本勸不動。
“不如奴婢送娘娘回去?”惠素說。
陸沅知道要是有惠素送她回去,惠素必然會給她塞不少東西,要她在冷宮裡也過得好。
那又何苦連累她?
陸沅便搖頭說:“不必,你在這照顧陛下即可,我自去便是。”
惠素也走不開,看陸沅也勸不動,隻好在原地目送皇後離開。
不過陛下也真是的,怎麼能這樣將事情鬨大。
她在宮中浸淫多年,哪能看不清真相?
區區媚上的孤女交於她處理便是,再怎麼樣也萬不能損害發妻的形象,自打天家臉麵。
隻是有些話,她做仆從的是不能說的,那就是逾越了。
看著帷帳內平躺的人影,惠素也覺得分外頭疼。
當年好好的情誼...怎麼大病一場後就變成如今這模樣,明明陛下還是皇女時期就要求娶的人,如今竟成了怨侶。
若不是由始至終都是她照顧這女
帝長大,也清楚前主子隻生過一個孩子,她都要懷疑這些年的陛下是不是被人換了一位。
皇後也是的,不能服一點軟,天生就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任你誤會也懶得辯解。
一個暴躁多疑,另一個孤高不屈,兩方矛盾可不就越演越烈。
惠素不願再想,幽幽歎一口氣,繼續服侍昏迷的女帝。
雲薑是一覺睡到了晚上,睜眼的時候屋內黑暗一片,唯有不遠處留了一盞微弱燈火。
恍惚了一會,才想起自己正在英政殿偏殿中。
她立馬起身下床,抓住一旁的寬大外衣往身上穿,準備出去。
原主是個乾元,在覺醒性征的時候被故意損壞身體過,因此落下病根,並且病得不輕。
暴躁起來人畜不分,統統亂殺,又對陌生氣息抱有很強的排斥感,因此她的寢宮不會有太多人伺候,還沒人發現雲薑醒了。
“陛下醒了?()”
;?[(()”
雲薑還記掛著之前看見的藍衣皇後,便說:“來得正好,擺駕停凰宮,朕去看看皇後。”
惠素沉默一瞬,雲薑疑惑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她才說:“陛下您忘了嗎?您下午說過要皇後娘娘去冷宮思過。”
“朕什麼時候要皇後去冷宮...”雲薑腳步一頓,回頭問道:“所以皇後現在在冷宮?”
得到惠素肯定的回答後,雲薑差點眼前一黑,又想暈過去了。
辦法總比困難多,雲薑便說:“擺駕冷宮,朕親自去接皇後出來,先前的事是朕糊塗了。”
本就應該這樣,哪有隨便將皇後打入冷宮的道理。
惠素便喚人去辦,端著藥碗說:“陛下,您將這藥喝了再去,這回可千萬不能動怒了。”
宮人魚貫而入,有人去點燈,殿內光線大亮。
本想說自己又不是火藥,一點就炸,但是想到記憶裡的原主的脾氣,就沉默了。
雲薑端過碗來,飄著苦澀藥味的藥汁往唇邊湊,臉色驟冷。
“陛下怎麼不喝?”惠素問道。
宮人們都退在角落侍立,雲薑借著惠素身形的遮擋將藥倒在手邊花盆中。
惠素立馬就明白了,震驚道:“這藥有問題?奴婢這就去徹查,是誰敢謀害君主。”
有問題,當然有問題,這藥隻會越喝越瘋,更加暴虐殘殺。
為帝三年,還有人敢盯著她的命,甚至連皇後宮裡也能被安插進釘子,看來這女帝當得著實不夠穩當。
“且慢,莫聲張,先不急著查這樁事。”雲薑叫回了惠素,站起身:“更衣,擺駕冷宮。”
出門就遇到那柔柔弱弱的將門孤女,哭哭啼啼地攔下了聖駕,把閉目休養的雲薑鬨得睜開眼睛。
定睛一看,這位可不就是被傳進皇後宮中,吃了一塊糕點後就中毒的陸五小姐。
陸五小姐現在她穿著顏色清淺的紫裙,觀外貌也是位清秀佳人。
() 尤其是哭起來的時候五分顏色能添增到七分,是個天生適合哀愁麵孔的美人,很容易叫人產生憐惜之心。
她跪在路邊哭著說道:“陛下,我姐姐隻是一時糊塗才會做這樣的事情,她不是故意的,而且姐姐她身體不好,受不住冷宮這種地方,您就寬恕她吧。”
雲薑聲音淡淡道:“皇後害你中毒吐血,差點身亡,你倒是以德報怨,特地來為她求情。”
陸五小姐心中暗笑,麵上仍是無辜可憐的神情,好似清純聖潔的白蓮。
她泫然欲泣道:“陸將軍隻有一個女兒,我不能害得大伯傷懷,棄家人而不顧。”
要是原主聽了,肯定大為火光,陸將軍是隻有陸沅一個女兒,可上邊還有兩個驍勇善戰,手握重權的兒子!
而且陸五小姐是陸沅叔叔唯一的女兒,剛出生時父親戰死沙場,母親聽聞丈夫戰死的消息悲痛之下大出血,難產而亡。
於是陸五小姐就成了孤女,還從小流落在外,沒過過好日子。
前不久才找了回來,恢複了陸五小姐的身份,她可比父兄健在的陸沅慘得多。
這一對比高下立判,顯得陸沅更加可惡去了。
“你說的對,朕會寬恕她的。”雲薑順勢說道。
“可她是您的結發妻......”話到一半,陸五小姐覺得哪裡不太對。
驚訝抬頭,目光對上端坐在步攆上的女帝,渾身的氣勢叫她渾身一僵。
雲薑雙目沉冷,居高臨下地看著陸五小姐,周邊宮燈明亮,卻照不亮那漆黑的的雙眸。
她眼中蘊含著萬年不化的寒冰,將伏倒在地的柔弱女子看出一身冷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欲在這斥責此女,浪費時間。
眼不見心不煩的雲薑吩咐道:“來人,將這膽大妄為攔下聖駕的陸五小姐給拖下去!”
陸五小姐徹底呆住了,想不明白昨天還特意去床邊安慰她的女帝怎麼突然變得冷漠。
惠素也很不喜歡故意勾引女帝的陸五小姐,她說道:“還不快動手?”
侍衛們這才上前拖人,心裡的震驚不比下午被命令拖皇後要少多少。
不是說要給陸五小姐做主嗎?怎麼突然要把她拖下去了?
在場所有人隻覺得世界好迷幻,已經看不懂陛下究竟想要做什麼了。
“陛下?陛下!”
“陛下恕罪!民女再也不敢了!陛下!!!”
陸五小姐被拖走了,在女帝未發話前都不可能會被放出來。
她端坐步攆,絲毫未對這未來寵妃有一絲留情,可見君王本性薄情。
況且這種會給君王下藥,把君王越搞越瘋的寵妃,還是叉下去為好。
再有一點就是,雲薑是堅定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黨,對三宮六院沒有興趣。
雲薑:“飛鷹衛首領何在?”
一身黑衣的暗衛出現在雲薑身邊,跪地:“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飛
鷹衛是獨屬於帝王的一支暗衛,保護帝王安危,作為帝王的眼睛監察百官。
屬於叫人恨得牙癢癢,但又不能拿他們怎麼樣的存在,沒人會願意自己被監視。
倒也不至於害怕飛鷹衛與官員合汙或者栽贓陷害,飛鷹衛沒有感情,隻會忠於帝王,立身正者,反而不懼飛鷹衛。
自景朝建國以來代代帝王都有培養,而雲薑手上的則是從先帝手上繼承而來的
雲薑望向陸五小姐消失的方向,她說:“你命人徹查陸家五小姐身份是否屬實,若否,查清何人指使。”
惠素聞言,眼裡閃過驚訝。
沒想到陛下懷疑這個陸五小姐是否是真的陸五小姐。
明眼人都清楚,皇帝的重點是後麵一句話。
自登基以來,民間總傳言現任天女得位不正,對於她登基的路子有各種說法。
其中最廣為流傳的就是當年還是皇女的女帝領軍平叛,在長陽門前誅殺三個合謀造反的哥哥,後篡改傳位詔書才得以登基。
這些年來,不少皇子餘孽刺殺女帝,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如今女帝的意思也懷疑所謂的陸五小姐是否真正清白。
不過也是,當初陸五小姐來認親的時候隻帶著信物來,並沒有更多的手段能查清她是否是真正的陸家血脈。
飛鷹衛首領隻有忠誠沒有疑問,聞言應是,消失在雲薑眼前。
她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前展示飛鷹衛,並對其下命令,就不怕有人敢泄密。
或者說,誰敢泄密就會落得身死的下場。
眾人便把頭壓得更低,呼吸放得更輕了,眼觀鼻鼻觀心,連看都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