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感十足的場景讓陸沅瞬間想到了學生時代,但她和以前一樣冷靜。
“抄襲?順序有先後,抄襲這種事情根本不是順序就能定義的。”
自證原創,如果沒有切實證據證明,就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
在場的都是電影界中有一定知名度的從業人員,陸沅不一定每一張臉都能對上,叫得出名字。
但是抄襲的罪名傳出去,那演繹生涯基本毀了。
謠言永遠比澄清更加深入人心。
陸沅說:“在場那麼多人來試鏡天晴時刻出品的電影,如果對方才是抄襲者,那麼謹慎的它隻會把自己的順序往前調,增加先入為主的印象。”
周圍很安靜,有那麼幾秒,都覺得自己被說服了。
陸沅聲音鎮定:“自證清白,那它也要自證,即便不當麵對質。”
在試鏡的時候,給出一份人物小傳隻是增色而已,並不能代表是固有規矩。
如果是紙質文書,再被另一個人用自己的筆跡抄錄下來,隻要真正的原創者無法自證,它就能變成原創。
隻是解釋曾經在洗手間裡把那份信封弄掉了這種話,信服力不夠強。
甚至陸沅自己也忘記了是在那個洗手間掉的,可惜了一會後,就再次抄了一份新的。
如果說出曾經掉過一次,或許會得到以下回答:
信封弄掉了?那麼巧,還被同樣要來試鏡的人撿到了?
真的會那麼巧嗎?你不會是強行辯解吧?
那我們怎麼能夠確定你是真的掉過,而不是你撿到彆人的。
從一開始,陸沅就沒有著急證明,以免落下急切的印象。
試鏡導演說:“那你的意思是你才是原創?”
陸沅語氣肯定,眼神清明:“當然我才是原創,不光寫了崔玲的人物小傳,我還寫了崔玲工友,也就是第二單元配角的人物小傳。”
崔玲工友的人物小傳本來寫了也打算是用來試鏡的,崔玲不行,就試崔玲工友。
過於鎮定的態度讓在場人信服了三分,互相對視幾眼,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很快,陸沅就回來了,把手上厚重的筆記本攤在麵前。
其實陸沅更加想感謝試鏡導演的現場戳穿,要是隱忍不發,事後才把消息傳出去...
那陸沅隻會吃了這個啞巴虧。
或許冒認的人也是這樣想的。
試鏡導演選擇了當場揭穿,不嫌浪費時間。
角落裡坐著戴眼鏡的年輕女人,斯文而蒼白,她全程未發一言,隻是靜靜看著。
這一回她卻起身走去,站在試鏡導演身後看著本子上起草的稿子。
清秀的字跡偶爾有修改的痕跡,經常有補充說明,一路修修改改,才成了最終的成稿。
年輕女人眼中閃過了然,隻是雙眼被鏡片遮擋看不清情緒。
文字具有特殊性,往往能從遣詞造句中
觀察出落筆者的行文思路。
兩篇行文思路大致相同的文章放在一塊,還有那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跡,讓在場的人天平傾向陸沅。
但年輕女人沒有直接開口決斷,隻默默旁觀陸沅全程的態度。
原著中的崔玲被鄰居冤枉偷了她的金手表,她的孩子正好生病,急需用錢。
那個有韌勁的女人直接揭穿鄰居偷漢,說是她把金手表亂丟在窗台上,還被相好的屠夫撿走。
幾天後,孩子卻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失蹤,最終證實被殺害。
殺人嫌疑落到賣豬肉的屠夫身上。
有謠言說,對方是在喝酒後故意尋仇泄憤。
崔玲雖然不確信屠夫是凶手,甚至屠夫之後還有了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
但極度憤怒,尋仇心切的她還是差點用剪刀把那個屠夫殺死。
崔玲的身上有很強烈的反抗意識,行動力很強,心思細膩,舉止大膽。
同一份人物小傳的另一個“原創者”
的氣質則太秀麗,不夠野蠻。
優秀的演員不能以平時的姿態來判斷她是否能夠勝任這個角色,這種看法太片麵,靦腆羞澀的演員照樣能在大熒幕中演出多情浪.蕩的樣子。
隻要角色需要,優秀的演員都能做到,還完全不出戲。
對方試鏡入戲的時候有些端著了,演技基本符合,人物小傳很契合這個角色,戳中了她的內心。
連年輕女人也被說服了,在候選名單上加了對方的名字。
但是現在。
年輕女人麵無表情地看著反過來提問試鏡導演的陸沅,覺得自己找到了符合自己筆下的女主角。
結果正待試鏡導演承認陸沅是清白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我去接個電話。”
主要話事人出去接了一通電話,回來的時候態度截然相反。
“54號是吧,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待試鏡結果。這個本子就留下來充當跟導演解釋的證據,我先幫你收好。”
陸沅三兩步走近,收回了自己的筆記本:“鏡頭錄下了全部過程,為什麼還要我的筆記本去給導演解釋?”
而且這是證明她是原創的強有力證據,陸沅從沒有跟人進行過線上討論。
試鏡導演一怔,沒想到對方動作會那麼快。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導演又看不見鏡頭裡的內容,怎麼知道筆記本裡的內容。”
陸沅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反而提出新的問題:“可以把筆記本給你,那你要告訴我究竟是誰抄襲的我?”
試鏡導演再次語塞,沒想到這個小年輕那麼的難纏。
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你不把東西留下來,我怎麼向導演說清情況?後麵還有那麼多人沒有試鏡完,要是不樂意在我們劇組待著,那我們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帶著你的東西,出去吧。”
這話說得,好像把東西留下來就一定會選陸沅做電影女主角似的。
在座其他人員都是以試鏡導演為首,紛紛開口附和他。
無形之中又添增了不少壓力。
以退為進,陸沅才不吃他這一招。
寧願咄咄逼人,也不要做個啞巴:“我作為事主,連得知抄襲者的權利都沒有,現在你還想把唯一的證據拿走,我很懷疑等我出了這道門,還能保持我原創者的身份嗎?”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終於明白了,其中彎彎繞繞她用了一定時間才反應過來。
皺起了秀氣的眉,不讚同地看著試鏡導演。
“莫綿老師辛苦了,”試鏡導演說:“等會你就明白了。”
有工作人員去拉莫綿的手,提醒她到時間該吃藥了。
莫綿?
那不是暢銷懸疑的作者嗎?
陸沅看向莫綿。
莫綿冷笑一聲,戴著眼鏡的她透著文藝羸弱的氣息,這一笑倒是有十足的譏諷。
她脫開了工作人員的手,直接亮聲道:“用他那點投資?你就這樣糊弄我?”
陸沅莫名覺得她冷笑的時候很像誰。
試鏡導演看向工作人員,對方不敢回視,隻低著頭。
果然,莫綿說:“我們雲朵娛樂是信任你們團隊,才找了天晴時刻拍攝這部電影,現在從選角這一點就開始糊弄我,直接選陳怡做女主。不僅違背了合同內容,這還讓我懷疑你們的能力以及可信度。”
試鏡導演沒想到莫綿是這樣油鹽不進的,很想說一句不伺候了。
出於種種原因,沒能說出這句話:“這並不是這個意思,也沒有直接選她做女主角的意思,隻是給有能力的人多一份機會而已。”
那一通電話的來意並不強求,用一千萬的投資換一個進入終選的機會,最後結果究竟是如何都可以。
這是不虧本的買賣,為了三百萬的額外紅包,試鏡導演很樂意給陳怡一個機會。
一個機會而已,又不是內定,也不算違反合同。
至於這個脾氣硬的小演員,試鏡導演隻覺得晦氣,還很後悔嘴巴快直接把話說出來了。
現在好了,自尋麻煩了。
或許陳怡怎麼都沒想到,娛樂圈裡公認的編劇和原創作者話語權最低的規矩在莫綿身上一點都不起作用。
她的話語權不算低,甚至選角方麵也能說上幾句話。
陸沅站在屋子中間,看著試鏡導演和莫綿直接吵起來了。
明明是局中人,現在就成了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抱著懷裡的筆記本,滿眼呆萌。
最後暫時是莫綿勝出,一指陸沅:“你等著。”
陸沅:“?”
莫綿一扶眼鏡,看也不看被氣得夠嗆的試鏡導演。
她說:“等會還有事跟你說。”
陸沅:“......”
說話大喘氣什麼的,還真有點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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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看不慣抄襲了,看見包庇
抄襲我就來火。”
莫綿道。
大樓外的甜品店中,三人落座。
小米抱著包包迷茫,不是很明白陸姐進去那麼久之後,怎麼還帶出了一個人來。
一坐下,莫綿就連灌了不少白水,滋潤了乾燥的唇瓣。
陸沅順著她說話:“這確實是無法容忍的事情。”
莫綿一拍桌子,摘下眼睛的雙眼黑幽幽的:“我拳頭都捏緊了。”
這人名字跟長相都取得軟綿綿的,人倒是一點都不軟綿綿,不愧是寫出崔玲的作者。
陸沅看過原著,在上網搜索評價和閱後感的時候便誤入吃瓜樓過,莫綿十八歲就寫出這本書,但是沒成名的時候被人抄襲過。
不僅被抄襲,還被成名已久的抄襲大戶的粉絲網暴攻擊。
美其名曰就算是抄襲,那也是看得起你,你這種糊糊就沒有成名的命。
試鏡導演這種包庇抄襲者,試圖隱藏證據的行徑跟雷區蹦迪無異。
每一個原創作者都容忍不了心血被人抄襲,被人糟蹋。
見陸沅沉默,莫綿以為她在為溜走的機會黯然。
她安慰道:“沒事,曲導演是個正經人,我等會就去跟他追責去,不會讓你蒙受不白之冤。”
“謝謝你。”
“客氣什麼,明明是那邊的失誤,你才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