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說她瘋了,原主就真的瘋起來了,學也不上,專門折磨堂姑一家人。
學校老師來勸學也給趕了出去。
從很好說話的江南水鄉溫柔少女進化成誰惹打誰的火爆小辣椒,堂姑家的狗路過都得挨一巴掌,它咬過原主。
這時候的原主的心態已經有些矯枉過正,應激
狀態持續不斷。
在被扭送國外精神病院的前夕,陸沅出現了。
那時候原主十六歲,正要升高二的時候。
以為生活無望的時候,失去聯係很多年的鄰居家姐姐從天而降。
陸沅從另一座城市遠道而來,身形纖弱,臉色蒼白。
手上還拿著一根輔助行走的手杖,跟小時候帶著她爬樹摸魚的活潑形象差彆很大。
但是她說:“抱歉小雲朵,我來晚了。”
“我帶你走。”
十六歲的少女便信了,還聞到了對方身上若隱若現的醫院酒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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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地方到了。”
會喊她小雲朵的人喊醒了正打盹的雲薑,用著跟記憶裡差不多的嗓音。
雲薑猛然睜眼,後腦勺碰到窗戶,差點給自己疼到厥過去。
“啊…嘶……”
陸沅緊張道:“你、你沒事吧?”
抬起的雙手無措伸前,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慢慢後退,最後僵在半空中。
整個人出於一種把手放在哪裡都不對的慌亂狀態。
陸沅怕雲薑看見自己往後縮的手會多想。
“沒事,先下車吧。”
雲薑緩了緩,心有戚戚焉,想著本來就不是很聰明的腦子可彆磕壞了。
這個時間點是飯點,醫院往來的人可不少,各自行色匆匆。
醫生已經預約好了,給她做了一套全麵的檢查。
來都來了,就不讓雲薑逃過之前的逃掉的體檢。
結果出來的很快,醫生看過了,說她除了頭部有中度腦震蕩之外,還有一點胃部小毛病。
那是她長期不好好吃飯,作息混亂造成的。
總之都不是什麼大事,人還年輕,都是改變作息就能自愈的小問題。
回去好好睡一覺,好好休息幾天,少動腦,頭暈頭痛是正常的。
拿好檢查結果,給開了點藥,一行人往門外走去。
中途雲薑去上廁所,等出來的時候她聽見醫生跟陸沅的交談聲。
醫生惋惜道:“你當初要是那會多住一段時間的院,可能就不需要手杖來保持平衡了。”
陸沅搖頭:“是您幫我動的手術,你比我更清楚術後我是怎樣的,您那會不還說我恢複得快?”
醫生歎了口氣:“我說你就是一根筋,適當展示自己的犧牲不也是矯正不良性格的一部分嗎?”
話沒有說得很明顯,隻是在場的人都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雲薑的叛逆她十分清楚,她也和其他人一樣,覺得陸沅這是在帶個累贅拖累自己。
也才是二十來歲的人,有什麼必要去管以前鄰居家的小孩。
本身陸沅自己就有腿疾,卻屢屢為了雲薑來回奔波,偶爾還會錯過複查時間。
陸沅聲音柔和,但語氣很堅定:“負擔式教育不是我認同的方式,當初出院是我自己決定的,跟她
沒有關係。”
醫生還想說什麼。
陸沅溫聲道:“多謝許姨的好意。”
而後轉頭,
看向從廁所裡出來的人影。
門旁正站著發呆的人影,
柔順鮮豔的紅發垂下,像是剛上岸的人魚公主。
側影立體漂亮,還帶著未經人事的單純無辜。
隻是誰都清楚,她一抬起眼就總會說出讓人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痛的話。
這一頭惹眼的紅發真的很適合她,張揚火爆。
也不知道她在哪裡站了多久。
陸沅複盤了一下剛剛說過的話,慢慢走過去。
聽完兩人剛剛的對話,雲薑就覺得要遭。
都用上教育這個詞了,以後想要被列入配偶選擇名單可就難了。
在陸沅眼裡自己就是長不大的小孩,怎麼培養,也隻會培養出親情來。
況且陸沅看著挺正經一人,怎麼看都不是會主動“親情”變質的人。
但是很不巧,雲薑承認她不正經,隻想“親情”變質,爭當姐姐的小女友。
年輕的時候給姐姐遞手杖,老了給姐姐推輪椅。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陸沅出了電梯,腳步聲在車庫裡回蕩。
雲薑注意到她雙手空空,雖說走得很慢,但她是可以擺脫手杖走路的。
走路的姿勢也很正常,隻是隱隱覺得有點僵硬而已。
如果是原主聽了這些話,應該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滿腦子都會是“我果然是個累贅”。
對於原主的經曆來說,任何“我為你好,我為你犧牲了什麼”的說法都是火上澆油的做法。
她並不需要誰為她犧牲什麼,為她做什麼,她寧願自己睡大街,沒人管,屍體爛在奶奶房子裡也不願意以犧牲誰為養分讓自己成長。
有著強烈的自毀傾向,厭世的心態讓原主陰暗地希望陸沅會主動開口放棄自己。
那她就有理由滾出陸沅的家,驗證自己果然沒有人會愛的猜測。
對愛意又渴望,又排斥,像是上癮了。
跟在兩人身後的司機手上提著檢驗單和手杖,先行一步去車庫啟動車輛。
兩人在醫院車庫裡走著。
雲薑沒有像以前那樣大步走開,不耐煩地把陸沅拋在身後,而是跟他一塊並排而行。
正當陸沅疑惑的時候,她聽見雲薑主動說:“我好像有點頭暈,你能不能扶著我走。”
這個要求還是第一次聽。
陸沅答應了,圍著雲薑繞了半圈,站在她右邊說:“我走這邊比較有力氣。”
另一邊是走不穩的腿,擔心沒沒扶穩把人摔了就不好了。
一點都不覺得要求腿部有隱患的人扶著自己走有什麼問題。
陸沅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那就更加不會覺得被要求幫忙是有什麼問題
伸出雙手,握著雲薑白皙的小臂扶著她。
初初握上去的時候,陸沅的手心被手臂溫度燙了一下似的,適應了一下下才握緊了。
掌心皮膚貼著手臂皮膚,加重力道,扶著因頭痛而難受的人往外走去。
然而走了幾步路之後,陸沅發現被扶著走路的人根本不是雲薑。
而是陸沅她自己,被另一道穩重力道隱隱扶著,充當她的人形支架。
這是錯覺嗎?
陸沅轉頭去看她,隻看見平靜的側臉,散落的紅發披在肩頭上。
要是不看那身藍領白校服,倒真像是個成熟可靠的成年人了。
垂眸,陸沅的目光落在輕扶手臂的雙手上。
肯定地告訴自己:這不是錯覺。
她才是被扶著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