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薑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站了一群鬼氣森森的人。
“能被選中,也是你的福氣。看你臉上無福的樣子,生前肯定也是一世勞碌的窮酸命,沒想到死後還能享受富貴……真是便宜你了。”
其中站得離她最近的是個穿著長袍馬褂的乾瘦老男人,看著像是舊時代大宅裡的管家。
在管家的身後有不少仆人一字排開,有穿著短褂長褲的婦女,有編著兩條油亮馬尾的丫鬟,更多的還是身形高大的護院,手上還拿著看家的燒火棍。
無一例外的,都是慘白乾瘦的麵目,看向堂中主位的眼神泛著貪婪和怨毒。
或許是因為死得太久,他原本圓潤忠厚的臉型瘦成馬臉,跟吊死鬼的舌頭一樣長長地拉著,耷拉的眼皮形成了三角眼,顯得他越發的刻薄。
雲薑目光轉向其他地方,發現自己正坐在舊時代大宅堂中的太師椅上,慘白的雙手放在膝蓋上,身上隻穿著一身白衣。
麻布材質,寬寬大大的白衣,像是最低等級的遊魂才會穿的。
一點都不高級。
周圍的陳設更像是民國時期的宅院。
博物架上擺著各種精巧擺件,角落裡卻站著一個高大的石英鐘,正發出討人嫌的噠噠聲。
“無名鬼,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管家忽然突到她臉前,企圖用自己的臉擋住打量的視線。
雲薑睜著一雙黑沉沉的眼,不為所動道:“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你…”管家被噎住,就要露出惡鬼相。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平靜下來了,陰沉沉地盯著她說,“我再說一遍,要是你還沒記住,你就是我們今日的晚餐。”
剛剛那種場麵,要是換個人在跟前站著,都得嚇撅過去,成為詭宅裡的一員。
論等級,管家是生前被惡鬼撕咬分吃的惡鬼,屬於地縛靈的一種。
雲薑卻感受不到一點的害怕或者威脅,因為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一點點情緒,哪怕是詭怪自身帶有的強烈怨氣。
清清冷冷的聲音無所謂道:“你說。”
管家:“……”
管家繼續剛剛的話:“你是本來是藥鋪掌櫃的女兒,因為貪圖富貴死皮賴臉地跟著我們殷家二少爺來到殷宅,可惜我們二少爺早有婚約,不可能與你成親。可是我們大少爺相中了你,老夫人便發了慈悲,叫你跟大少爺成婚,讓你成了殷家大少夫人。”
不能跟二少爺成親,但是能跟大少爺成親。
這是什麼道理?
雲薑卻問:“少夫人叫什麼名字?”
管家已經不耐煩了:“夫人就是夫人,夫人沒有名字。”
雲薑反駁道:“不,我有名字,我叫雲薑。”
管家:“不,你不叫雲薑,你叫小翠。”
怕坐在位置上的新鮮出爐的少夫人不理解意思,他補充道:“以前的少夫人就叫小翠。”
雲薑
:“……”
眉毛微蹙,像是不太接受這個名字的樣子。
管家心裡還奇怪了,剛抓來的時候明明是個隻會應答的白衣詭,現在怎麼又有名字了。
想了想,雲薑還是想要叫自己的名字。
“我不要叫小翠,我要我的名字,換回來。”
管家才不管她答不答應,架著想要商量改名的雲薑塞進少夫人以前的房間裡,落了鎖。
“你先好好在這裡休息,等過幾天就放你出來,到時候我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雲薑用長指甲戳破窗戶上蒙著的絲綢,黑沉沉的眼睛透過窗欞望出去。
她問:“我真的不能改名嗎?”
管家差點被長指甲戳到眼睛,他冷硬拒絕:“不能。”
“……”窗欞後的雙眼眨了眨,最後遺憾道:“好吧。”
門外的鬼影離開了。
站在房間裡的雲薑四處打量,最終把目光落在床邊的櫃子上。
那裡放著針線籃。
“小翠姑娘還挺有情趣。”雲薑慢騰騰挪過去,修長的手指摸上了鋒利的剪刀,“啊,有剪子和黃紙啊……”
**
管家處理完渾渾噩噩的無名女鬼,就來到二少爺的住處。
“回二少爺,那女鬼已經安排妥當了。”
管家麵前的大門沒有打開,隻從裡麵傳來一聲嗯,表示他已然知情。
既然如此,管家就不再多做停留,扭身出去了。
路上他就遇到護院,他還好奇道:“管家為何要這遊魂來充當少夫人,既然少夫人依然失蹤,何不把她吃了增強自身?”
提到少夫人三個字的時候,護院還壓低了聲音,雙眼不住左右亂看。
就連管家也是渾身一緊,不存在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可以看得出這兩鬼有多怕少夫人這個存在。
生怕那少夫人又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牽著窮凶極惡的野狗魂把他咬碎,飽受活活分屍之苦後再給複原。
那種苦楚堪比從十八層地獄滾了一圈又回來,對鬼的精神也是莫大的折磨。
要不是有少夫人的壓製,日夜遭受這種折磨的鬼也要怨氣增加,變成更凶的厲鬼。
可少夫人就是故意不殺,她想要的就是折磨。
鬼死為聻,要不然就是徹底消亡,魂飛魄散,這種痛苦折磨之下,魂飛魄散反而是一種好去處。
忽然就有點羨慕當場魂飛魄散的殷家老爺和夫人,就不用活著的時候給人當孫子,死了之後還要給鬼當孫子。
管家攏著袖子搖頭:“不成,若是規則壞了,重生之門就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護院沉默了。
義鎮是少夫人的鬼蜮,要是被重生之門判定鬼蜮之主已經消亡,那他們就會被抹殺。
所以他們既害怕少夫人,又怕少夫人真死了。
但現在有兩個問題擺在管家麵前。
好消息就是少夫人失蹤了,不知去向,氣息都不剩丁點,但重生之門還沒察覺鬼蜮之主消亡,他們還能鑽空子。
壞消息就是副本還得繼續,他們得找出一個少夫人來繼續完成副本。
於是他們就抓找了在門口遊蕩的白衣女鬼,現在正放到少夫人房間裡。
等這次副本結束……那女鬼大概會被分吃掉。
跟殷二少爺商量過後,他們違抗不了重生之門的規則,隻能找一個鬼魂代替少夫人這個角色繼續副本。
反正一應流程他們都很熟,“少夫人”按規則辦事就成。
還不能用殷宅裡的丫鬟們替代,因為當初少夫人登記成為無限遊戲副本時把數量都統計過了,丫鬟也是有固定數量的。
管家剛叮囑完護院好好看著少夫人,等會會有人教少夫人規矩。
就聽見一聲巨響傳來,天幕中的黑雲更加濃稠,征兆著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管家直覺不對,還沒回頭他就被一股強大力量鎮住在原地。
一隻纖瘦冰冷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冷冷的問:“二少爺在哪裡?”
殷宅再次迎來動亂,二少爺的房門被炸開,數不清的紙人湧進,尖細的聲音嘻嘻地笑著。
它們包圍著龜縮在輪椅上的二少爺,尖利地笑著,把他往外推去。
大家都當鬼那麼多年,什麼場麵沒見過,當然不會被紙人嚇到。
二少爺寒著臉燒了不少紙人,想要離開輪椅,可這紙人卻無窮無儘,燒之不絕。
真正嚇到人的還是那隨著紙人步入的身影,衣袂飄飄,長發無風自動。
那張臉是絕美的,但泛著森森的冰冷氣息,是遠高於同類的威壓。
“你就是二少爺。”
紙人散去,那身形顯露的女鬼說。
二少爺驚恐地看著那被抓來扮演自己大嫂的女鬼走了進來,黑沉沉的雙眼變成滴血一樣的紅。
“你乾什麼你?”
二少爺下意識就要反擊,可殘缺的雙腿限製了他的舉動,反被雲薑一掌打摔到角落裡。
像一隻瘸腿的公雞,被打瘸了還仰著蒼白的腦袋,五竅流血。
渾身濃鬱鬼氣頓時消減數分,讓本想幫忙的管家鬼他們全都停住了腳步
二少爺聽說生前是個英俊健全的人物,死得卻不齊全。
長衫之下,他膝蓋往下的小腿被野狗啃了乾淨,兩條參差不全,布滿咬痕的白骨伶仃。
就算是死後也無法凝出雙腿來,除了副本開啟的那幾天,等副本後期他就又會變成雙腿白骨伶仃的樣子。
雲薑輕而易舉走進屋內,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倒在地的人影:“聽說還是個喝過洋墨水的斯文人,可惜東西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全都想糊弄雲薑。
雕蟲小技怎麼可能能隱瞞得住鬼王級彆的厲鬼,她隻需感知周圍縈繞的氣息就能明白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以為自己抓了個懵懂遊
魂,當成盤中餐養養,事後就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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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不容二虎,一宅不容二厲鬼,二少爺不明白?”白衣女鬼朝他笑:“我在搶地盤啊。”
殷二少:“……”
站在門前的人影一抬手,她的身後再次出現了成千上萬的紙人。
由黃紙裁剪而成,每隻約莫巴掌大,都是被剪出了嬉皮笑臉的表情。
“把他搬到靈堂去。”
紙人們嘻嘻笑著,席卷著無法動彈的殷二少往靈堂走去。
靈堂位於殷宅的後方,是整個殷宅的禁地,殷宅裡的仆從們都不敢踏進去的地方。
比起陰森但乾淨的前庭,靈堂分外破敗,像是被肆虐過之後就在也沒有人整理過。
但放在最中央的深黑棺材卻是乾淨得不像話,穩穩地停在正中間,被兩條長板凳架著。
板凳被縫隙滲出來的血跡染紅,滴滴答答落了一地,實在驚悚。
房梁上掛著厚重的蜘蛛網,浮塵漫天,本來放著牌位的桌子被砍得零零碎碎。
如果有人掃開厚厚的灰塵就能看見灰塵之下的乾涸血跡,淩亂地潑灑在地上和四周,泛著不詳的氣息。
紙人們一邊搬運著殷二少,一邊啃食他身上的血肉和鬼氣,等到靈堂的時候基本要成了骨架子。
就算如此,他還是沒有再死一回,隻能生生受著這折磨。
管家隱約察覺到雲薑的意圖,連忙喊:“你不能殺他!”
雲薑回頭,不解道:“你要攔我?”
管家在威壓下瑟瑟發抖:“不,不敢攔您,隻是副本要求是為少夫人舉辦婚事,二少爺是重要的NPC,他會作為引導存在在副本中。”
雲薑指揮著紙人開館,封閉在棺材裡的怨氣,警告著外人切勿擅闖。
兩股力量相衝,卻被雲薑輕飄飄一揮袖,便滌蕩個乾淨。
管家以及所有仆從鬼見狀,都瞪大了眼睛。
壓著他們那麼多年的厲鬼氣息,就被輕飄飄揮掉了?
“那就不辦喜事了,辦喪事。”雲薑說:“把扯的紅綢全都換成白的。”
管家為了鬼命著想,不想被係統用雷劈:“這喪事和喜事怎麼能一樣?”
雲薑不以為然:“喪事喜事之間有什麼區彆嗎?不都是送人進墳墓的?”
“……”
這話說的,管家竟沒有反駁的餘地。
他等了又等,也沒等到頭頂的係統傳來警告雲薑違規的聲音,隻好悲催地接受現實。
殷二少被紙人們運到棺材邊,他身邊站著一個鬼王。
那鬼王還指著棺材笑意吟吟地問:“你還記得它嗎?”
殷二少說不出話,他聲帶被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