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注意到管家手上多了一個新燈籠。
嶄新的,燈火卻微弱的燈籠,木柄上的紅漆乾了之後還有味道,直直往玩家們的鼻子裡鑽。
“離二少頭七還有四天,諸位客人今夜還要守靈嗎?”
守靈當然是要守,在自己房間裡待著不會有線索和道具送上門。
管家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倒沒有再說什麼奇怪的話。
眾人看著那新燈籠,細長條互相交錯編製而成的整體骨架,外層本該蒙上透光紙,卻蒙上了一層柔韌材質,在燈火的照耀下泛著微妙的光澤。
第一眼望去,人的第六感都直覺那可不是普通的燈籠。
有嗅覺靈敏的玩家在管家路過的時候聞到那微妙的味道忍不住作嘔,幸好及時扭過臉擋住表情,不然管家又會發作了。
今天中午吃完飯之後也不知道管家發什麼瘋,氣勢洶洶地從後院衝出來,一邊問到底是誰,一邊手裡拖著長長的剔骨刀。
被人注意到他腦後的辮子被燒了發尾後,更瘋了,差點就要抓著人攻擊。
後來還是護院提醒少夫人這個時間會出來賞花,才讓暴怒的管家偃旗息鼓,惡狠狠地瞪了周圍一圈,不情不願離開。
飯菜還沒上,少夫人不一定回來,等到時間準時會上。
陸沅照舊坐在之前坐著的位置,林嬌嬌卻不在原來的位置上坐著,挑了一個隔著主位不遠不近的位置上坐著。
有人注意到了陸沅身上換掉的衣服,看了幾眼,正想試探幾句,就聽管家說時間到了。
食不言寢不語,隻好閉口不言。
換位置是很正常的事情,陸沅沒有在意,她更在意管家無聲炫耀的新燈籠。
淡漠的目光看過去時,眼裡寫著想拆兩個字,讓正得意的管家一僵,下意識藏在身後不給看了。
仆從們呈上飯菜,時間到了少夫人還沒出現,那就是不來的意思。
這些天觀察下來,玩家們大致得出了本副本boss少夫人是個比較隨性的,一般不去招惹她,不會被她針對。
其他副本boss裡喜歡看玩家戰戰兢兢的毛病她沒有,更多的是不在意,將一切視如草芥。
沒過多久,陸沅就看見管家手上是空的了。
那雙空空的瘦如雞爪的手猛地握緊成拳,陸沅一怔,再順著袖子往上看去就看見管家警惕的眼神。
本該沒有情緒,死氣沉沉的雙眼裡寫著——“你又想乾什麼!”
管家如驚弓之鳥的模樣讓陸沅好笑,低頭繼續吃。
不過管家應該是察覺到了毀了他蠟燭工作室的人是她,接下來幾天估計會被重點針對。
主線任務是要在雲宅裡待十天,唯一提前結束主線任務的方式就是完成支線任務。
可管家有可能讓她平平安安待上十天?
夜晚,陸沅從窗口從靈堂裡翻了出去,陸陸續續的也有玩家離開了靈
堂。
剩下幾個見能走的都走了,互相對視一眼,從係統背包裡拿出道具開始一點一點地撬棺材釘。
浸入夜色的雲宅一片死靜,行走其中有種天地間隻有一人的孤寂感。
淡淡的燈光照亮了眼前不大的區域,放輕腳步走了幾步,陸沅又聽見了那窸窸窣窣的聲響。
跟之前的紙人鬼尾隨聲很像,並且距離越來越近,但都謹慎地保持一定距離進行尾隨。
陸沅垂眸,看著腳下的燈影沉思。
現在這情況她難道又要除掉著所有的紙人鬼才能自由活動?
那未免太浪費體力和時間了,還容易引來,之前那次是因為鬼王路過,有她的氣息在才沒有更多的人或鬼在暗中窺視
管家生來就是殷府的家仆,是毫無人身自由的奴仆,隻要頭上幾位不在,他就是府裡最大的權威。
平時總是愛說府上的規矩來狐假虎威,以此強調自己的權威,其實夜間出行點不點燈,隻要不被仆從發現就不會被攻擊。
反而,在夜間搜查的時候反而不能點燈,光源會吸引很多東西,或好的,或壞的。
重生之門從來都沒有規定過一定要遵守副本NPC發布的規則。
陸沅收起了燈籠,周圍頓時陷入黑暗。
在黑暗中窺視的紙人鬼們大喜過望,紛紛撲上來,卻撲了個空。
“去哪裡了?她去哪裡了?”
“沒看到沒看到,她不見了。”
“唉,好可惜。”
本該站著人的地方空蕩蕩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如果地上團團轉的紙人們抬頭,那他們就能看見屋頂上站著的人影,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如無頭蒼蠅般打轉。
最後紙人們因為找不到人怏怏散去。
陸沅迎著夜風轉身,裙擺微動,她仗著地形優勢能看見另一處隱隱約約透著光。
那是跟著陸沅之後離開的幾個玩家,手上拿著在靈堂裡拿的燭火,用手掌小心翼翼地護著火光。
然而離光源的不遠處,就有幾個紙人鬼虎視眈眈,還有幾個是從陸沅這裡過去的,朝著火光處聚攏。
因為走得不快,這幾個玩家很快就被路過的仆從發現了,仆從則上前詢問。
之所以認定是詢問,那是因為幾個玩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聽下來跟仆從說話。
忽然,一聲驚呼傳來,唯一散發著光源的地方黑了下去。
原來是仆從鬼趁玩家們沒注意,用水澆滅了燭火。
一時間點燈來不及,被紙人鬼和仆從鬼群起而攻之,玩家們也拿出道具反擊。
雲宅裡有兩種NPC,一種是在宅院裡生長因為小翠頭七回魂而慘死的仆從鬼,管家和陸沅第一天遇到的敲門鬼是同一種。
另一種是點睛成活的紙人鬼,天性害怕水和火,少夫人身邊的全都是點了睛的紙人。
一種生前是人,有自己的思想,更為狡詐,另一種紙紮陪
葬品,
沒有思想,
墨守成規。
陸沅看了一會,知道他們都能自己應付,就轉身離開了。
借著夜色隱蔽身形,陸沅來到了想到的地方。
白天這裡有管家安排的仆從守著,晚上則會守得比較稀鬆。
陸沅匆匆一眼瞥過,覺得門前站著的影子有點眼熟,但沒有時間細想,趕著進門。
鬼類對活人氣息比較敏感,有個矮墩墩的影子抬頭張望,晃了晃手上的撥浪鼓。
“咚咚…咚咚…”
在一處隱秘的角落落地,陸沅的夜視視力讓她能大致看清周遭環境。
這裡是殷二少的住的地方,她已經去過了殷老爺和殷夫人生前住過的院落,沒什麼太大的收獲。
——因為已經被一場大火燒個乾淨,什麼都找不著。
這便證明本關線索跟那邊沒什麼太大關係,陸沅也不是沒有想過少夫人哪裡會不會有什麼線索。
可是一想少夫人是換了的,從她改變了通關方式來看,她的住處大抵是沒有跟通關線索有關的東西了。
循著路,陸沅找到了殷二少的居所,觀察過周圍沒有其他氣息,才推門進去的。
剛回身關上門,一隻冰涼的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陸沅悚然一驚,下意識反抓回去,一手擎著伸過來的手腕,另一手曲起,頂著對方的脖頸摁在門上。
雕花木門壓上了兩個人的體重,發出了撞擊聲,鈴鐺聲叮鈴鈴地響,香風撲鼻。
陸沅心裡閃過一絲驚訝,但沒敢直接放手:“說話,誰?”
“我。”淡淡的一聲應,聲音輕慢。
桌上的蠟燭無火自燃,映亮了屋內的環境,以及見之難忘的美人臉。
陸沅猛地鬆了一口氣,心臟怦怦亂跳,收回了手:“怎麼悶聲不說就抓我的手,你知不知道我會傷到你的?”
明知道鬼王有多強大,她還是忍不住去查看她脖子和手腕,有沒有給自己抓出印子來了。
結果還真沒有,一丁點印子都沒能在她身上留下。
雲薑靠著門,發髻上簪著珠釵,這華麗而繁重的打扮有種開至荼蘼的靡麗,放在她身上卻不顯得累贅。
她笑:“我在攻擊你啊,你傷不了我的。”
作為副本boss,她的職責之一就是作為玩家闖關成功路上的絆腳石,所以她就親自來了。
陸沅無言:“那算哪門子的攻擊。”
就是輕飄飄握著手腕,然後就被按住了,抵在門上。
也是感受到來者沒有惡意,不然陸沅真的會下死手,在這給自己掙命的地方可不能掉以輕心。
雲薑卻說:“算的。”
陸沅剛想說什麼,對上那雙眼,就把話給吞進去了。
沒有問她大晚上的怎麼會跑到這來,也沒有問多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