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野作為魯國的太子,可麵對眼下魯國,想要振興公室,可謂艱難至極。
此次季氏突然發難,說不定即位都一下子成為了難題。顯而易見,倘若讓季孫宿代太子祭天,那即便太子野日後即位為國君,也隻能是成為季氏與孟氏的傀儡。誰又會去聽一個手中沒有實權的假君呢?
麵對這樣的情形,李然之於他而言,雖僅一麵之緣,卻願意為其出謀劃策,勸導其善用良策,勤政愛民,如此之言,又如何不讓太子野這個逆境中成長的太子感動?
他雖不知李然是否是因為叔孫豹的緣故才如此襄助自己,可他心裡明白,李然絕非凡俗。也絕不是叔孫豹手下其他門客所能相提並論的。如此具有遠見之人,卻又如此仁義賢德之人,實乃國之重器也!
一思及此,太子野心中頓時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旋即想拜李然為師!
若能跟隨李然學習治國安邦之法,用民之典,又何愁大業不成?
他正想著,一旁的叔孫豹瞧見了太子野的眼神,卻忽的道:
“太子馬上便要即位,此時切不可給季氏以話柄,言行舉止都該當謹慎,如此方能順應子明之謀哇…”
識人之能如叔孫豹,如何看不出太子野心中所想,還不待太子野開口,他便出言提醒。
李然雖學問高深,身懷治世經邦之才,但眼下季氏畢竟已經對李然懷恨在心,一旦太子野拜李然為師,季氏必定連帶著將太子野也視為敵人。
到了那時,隻怕季氏就非但是僭越公室這麼簡單了,甚至是直接對太子野下手也未可知!叔孫豹自是不願看到這一幕出現。
“叔孫大夫所言極是,太子位重,自當穩重。”
“太子且放寬心,來日方長,然在短時間內不會離開魯國。太子來日但有所問,然必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李然自己本來就是個學生,要他收學生,那也隻怕是件十分頭疼的事。況且他與太子野年齡相仿,太子野還稱他為“子明兄”,既是兄弟之稱,何來師生之份?
話到此處,太子野心中了然,當即點頭稱是。
站在一旁的祭樂顯然還沒明白這三人繞著彎打的啞謎,秀臉上滿是疑惑,正欲開口,卻不料外間奴仆再度進來稟報:
“大人,季孫來人求見。”
“是何人?”
“季孫意如。”
此間剛剛還在議論如何應對此次季孫宿的突然發難,那邊季孫意如卻又忽然而至,在場幾人皆是一怔。
“嗬嗬,叔孫大夫,看來好戲開場了!這第一陣,就看您的了。”
李然嘴角微微一揚,開口如此言道。
聞聲,叔孫豹頓時會意,當即冷哼一聲道:
“哼!此賊竟還有臉找上門來!豹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季孫宿串聯魯國朝臣提議由季氏代太子祭天一事,叔孫豹身為魯國三恒居然後知後覺,從這一點上來說,他便有理由對季氏發飆。
如今既然季孫意如自己送上門來了,那他豈有視而不見的道理?這不給季孫意如狠狠上一課,魯國百姓可還知魯國有他叔孫一族麼?
而李然的這句“第一陣”,其意味更是深遠。
剛才李然的計謀,乃是借晉國之手懲治季氏,但前提條件在於要讓季孫宿不顧一切的去僭越君權,如此晉國才有不幫他的由頭。而要季孫宿不顧一切的僭越君權,那叔孫豹的態度就成了關鍵。
他若對此事一言不發,隻怕以季孫宿的狡詐必然有所警覺。
所以此刻,他越是強烈反對,季孫宿越是堅定,畢竟敵人所不願,吾之所願也。
於是太子野先行離去,祭樂也領著公子稠去了李然的院子,正廳內隻剩下李然與叔孫豹,奴仆這才將季孫意如給領了進來。
“喲,這不是昨日在集會上大言不慚的前洛邑守藏室史麼?”
“怎麼?昨日當著諸多學子的麵高談闊論,今日卻怎麼客居他人屋簷之下?如此可是你這賢達之風?又豈不有違你的建功立業之宏願?”
“賢達”,“建功立業”這些都是昨日李然在集會上反諷季孫意如所言,此時竟被季孫意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得不說這季孫意如還真是喜歡逞這一時的口快。
而今天下,眾多諸侯,門客眾多,李然客居叔孫豹門下,本不是什麼羞恥之事。
但經過季孫意如這麼一說,反倒顯得這李然確是一副小人嘴臉。
“嗬嗬,古良禽擇木而棲。”
“我李子明自負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叔孫大夫禮賢下士,乃‘伯樂’也。居於如此‘伯樂’門下,實屬然之幸也。”
“嗬嗬,倒是有些門庭,即便是想讓我李子明去其門前看上一眼,那也已足夠令人嗤之以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