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孫大夫,你可有何話要說?”
季孫宿也知道自己這一手確是有點操之過急,但也隻因他對自己的謀劃是極為自信的,畢竟太子若是真遇害了,誰又會在乎這種細枝末節的真相呢?
畢竟,朝堂之上,真相從來都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但此刻,卻被這“真相”給逼入了死胡同的季孫宿隻得急忙躬身,略有些惶恐的言道:
“太子明鑒,叔孫豹就算不知此事,也有防衛魯宮不當之罪!將其禁足,也是理所應當呐!”
“至於那凶手,臣已經詢問過宮內的幾個統領,此人畫像一經張貼,總有線索的,還請太子稍安勿…”
正當季孫宿在極力為自己開脫辯解,李然卻在一旁嗤笑一聲:
“嗬!季孫大夫,然有個問題,還想請教。”
眾人將目光轉過,隻見李然仍舊立在原地,長袖及身,青翠而深,端莊且高雅,整個人的氣質一時間也因為剛才的那句話而變得神秘莫測。
“哦?你還想問什麼?儘管問便是了。”
不及季孫宿反對,假太子便適時給了他繼續問下去的機會。
季孫宿聽到這話,也不好當場發作,隻得忍著一口氣,靜靜等待李然的問題。
隻聽李然若無其事的問道:
“說來也巧,昨日草民在曲阜城內也同樣是遭了刺殺,不知…這兩者間是否有什麼關聯?”
“什麼?!”
“你也遭到刺殺?”
他的話音落下,殿內頓時響起一片詫異之聲。
季孫宿的臉色一時間相當難看,對太子的刺殺失手了,對李然的刺殺也失手了,失敗!簡直是莫大的失敗!
現在被李然問及這二者間的關係,饒是他本信心十足也一下子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兩件事發生的時間太碰巧了,幾乎就是同時發生的,要說兩者之間沒關係,放這殿內誰也不會相信。
“哦?竟還有此事?嗬嗬,想你不過一介庶民而已,誰又會想到要刺殺於你?”
“哦…對了!聽說李然是自成周逃難至此的,所以才來曲阜避難的吧?那…會不會是周王室的人混入了曲阜,對你動的手呢?”
季孫宿畢竟也是老謀深算,隻是冷靜了一下,便很快就想到了對策。這讓在場的一眾朝臣也是不由自主的皆點頭稱是。
對於李然的來曆,該弄清楚的基本上也都弄清楚了。他既然被周王室追殺過,那麼在曲阜城內遭到刺殺,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此時,假太子似乎並不知道李然還有這段遭遇,陡然聽聞,一時不知該如何表態。正思索如何將這話題轉移到季孫宿身上,卻不料李然倒是再度先開了口:
“季孫大夫所言極是,草民正是因為遭了周王室的變故,這才被趕出了洛邑。”
“可如此說來卻也奇了,草民皆因與周太子晉是摯交,故而一路被追殺。可太子殿下與周太子晉可從未聽說有何交道。卻又為何也會被刺殺呢?”
李然拋出這一問,顯然又是將矛頭給懟了回去。但這還遠遠不夠,隻聽他繼續言道:
“太子如今馬上便要即國君之位,祭天儀式也已準備妥當。此時此刻,正值普天同慶之際,誰人卻又會如此喪心病狂的選擇此時刺殺太子?莫不是…有人便不想讓太子即位不成?”
李然說著,臉上滿是雲淡風輕之色,不見喜怒。但從他的這番話中不難聽出,他將此次魯宮刺殺,與之前季氏意欲代太子祭天一事給關聯了起來。便是給予彆人一種錯覺。
季氏意欲代祭天,不正是為了徹底掌控魯國公室?而此事因晉侯震怒而作罷,季氏心有不甘,出手刺殺太子,豈不是更加的名正言順?
聽到這話的季孫宿,心中頓時勃然大怒。他正要質問李然到底想說什麼,再順帶著給李然扣上一個汙蔑上卿的罪名時,卻忽的想到這是一個陷阱。
老辣如他,豈能看不出這是李然的陷阱?
一旦他急於否定魯宮刺殺事件並非代祭天一事的後續,一旦他過於激動的否定,那麼在其他人眼中,便相當於是坐實了。
屆時,雖然他依舊可以用權勢將此事強行彈壓下來,但終究會成為日後可能引爆的一個汙點。
畢竟如果是無中生有的事,他身為一國上卿,如此有失身份的跟一個庶民爭辯,那不就是心虛的表現?
於是他也是不露聲色,隻冷冷言道:
“嗬嗬,看來此事還當真有些蹊蹺了…既如此,眼下便隻能看是否能夠抓住刺客了!”
顯然,季孫宿此時已經不想在朝堂上與李然正麵交鋒了。贏了也不光彩,輸了那就更丟人。何必呢?
而此時,季孫意如早已被他安排前去滅口了。季孫宿知道,隻要李然抓不住凶手,他的身上便不會有任何的把柄。
你不是要追查真相嘛?行啊,我就來個死無對證,看你李然還能有什麼本事!
“這李然…嗬嗬,當真是有些本事,險些讓老夫著了你的道。好吧,都來吧,一個太子,一個叔孫豹,再加上你,你們三人,且都給老夫瞧好咯!”
此時,季孫宿立在一旁雖是波瀾不驚,但心中已然是掀起了無邊的恨意。
但這一切李然肯定無從知曉,他隻知道,自己第一階段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那假太子聞聲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麼,畢竟他今天的任務就是讓李然把話說完。
至於叔孫豹則更是識趣,知道在不清楚李然全部計劃時,言多必失,故而從頭到尾都是一聲不吭的。
“來人!予寡人下令,即刻起全城搜捕刺客!”
於是,假太子下達了他身為太子的第二條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