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抬頭看了看外麵來往不歇的商客行人,眉尖閃過一抹冷色。
季氏此番追殺,前後十餘次,出動門客數以千計,當真可謂鍥而不舍。
然而季孫意如是如何清楚知曉李然西行的行程的呢?難不成他有千裡眼,順風耳?能夠提前洞悉這一切,還能極為精確的不斷派人前來追殺?
唯一能解釋的便是他的行程已然在叔孫豹告知祭樂之時便是遭了泄露,而且又時刻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此番抵達鄭邑。除了祭樂知曉外,季孫意如隻怕也已是知曉了。隻是礙於此處乃是鄭國都城,那些暗處的武士才不敢大張旗鼓的動手罷了。
祭樂的聰明之處就在於,她估計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派人來請李然的時候,故意隱瞞了身份,而且又客客氣氣的。李然見狀一猜,便自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更為關鍵的是,如此一來,屆時季氏的耳目見了,便也會忌憚三分。諒那些個武士膽子再大,也不至於光天化日之下,在鄭邑動手。
其實祭樂這麼做,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隻是李然並未告訴孫武。
那就是祭樂畢竟是個女兒身,雖性子豪邁,行事不拘俗世禮節,可此處畢竟是鄭邑。如此拋頭露麵,終究不妥,祭氏的臉麵終歸還是要有所顧及的。
李然猜測,這恐怕也是祭先的意思。
他甚至能夠猜到,定然是祭樂懇請父親派人來接應自己,可祭先不允,於是祭樂隻好胡攪蠻纏,好一頓撒嬌,這才讓祭先答應了先派門客前來試探。
所以,隻說“相請”,而不告知李然名號。祭先自然也有要為自己女兒的聲譽著想的意思在裡頭。
“哎,不說了,開吃!吃完咱們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番,再去祭家。”
李然想明白了這一切,當即再無後顧之憂,與孫武,褚蕩直接開動。
數月西行,從未有過如此安穩的進食了。況且知道下頓有了著落,這點盤纏留著又能做些啥用?三人當即皆是狼吞虎咽,桌上的佳肴瞬間被風卷殘雲,變得是空空如也。
接著,三人又尋了個館驛,一通沐浴換衣,好一頓收拾,這才從裡麵出來,尋了個路人詢問祭家所在。
路上,孫武好似有些激動,走路都一蹦一跳的。
李然看在眼裡,並未多言,隻讓他謹慎一些,畢竟季氏的耳目很有可能就在他們周圍。
來到祭氏家宅,李然告知來意後,門前仆人當即進去稟報。
可還沒等那人出來,一道身影立時從門口躍了出來,輕盈如飛蝶,靈巧如脫兔。
“子明哥哥!”
正是祭樂。
祭樂從門口出來,霎時衝到了李然的身前,一把便要將李然的手臂抓住,秀臉之上滿是高興之色,溢於言表。
“主公小心!”
李然還未開腔搭話,隻見他身側的褚蕩卻竟是一下子擋在了李然身前,高大的身軀好似一堵牆,瞬間將嬌小的祭樂給攔在身外。
“啊這......”
李然頓覺腦門上一群烏鴉飛過。
“褚蕩,不得無禮。這位乃是祭樂祭姑娘,你快且讓開。”
他這麼一說,褚蕩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便是立即讓開。
祭樂從未見過褚蕩,剛剛被他這麼一喝,頓時有些失神,見得他身子挪開,這才緩步上前偷瞄了褚蕩一眼朝著李然問道:
“咦?子明哥哥,這人又是何人呀?怎的長得如此凶猛?”
凶猛一盤都是用來形容野獸的。
李然當即將褚蕩的來曆說了,順道也讓孫武有了機會與祭樂見禮。
“在下孫武,見過祭姑娘。”
“呀,原來你也來了?早聽說你這回在莒邾率領聯軍好生威武呢,多虧了有你從旁協助,要不然這一次魯國那邊的局麵可不會這麼容易被......”
“樂兒!”
祭樂這邊話未說完,門口便傳來了祭先的聲音。
李然轉頭望去,隻見祭先已站在門口,在他身側還有一人,約莫三十出頭年紀,麵容清俊,眉眼間隱隱給李然一種相熟的感覺。
“父親.......”
“子明先生,裡麵請。”
祭樂正要說點什麼,然而祭先卻並沒有給她機會,徑直是朝著李然邀請道。
他身側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然,眼眸之中閃現一絲忌憚。
“在下叨擾。”
李然躬身而禮,這才隨著祭先進入祭氏家門。
他隱約能夠感覺得到,祭先對於自己的到來並不歡迎,可能真的隻是礙於祭樂的無禮請求吧。
當然,他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這種身份,拜訪祭家無疑是給祭家增堵來的。要說好處是半分沒有的,破事倒是一大堆,祭先不歡迎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隻不過,當他走過祭先身旁時,卻忽的感到一直站在祭先身側那人對自己傳遞而來的敵意。
他的眼角餘光甚至瞥到了那人眼中的殺意!
這讓他不由心神一驚,對自己這一趟祭家之行更為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