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抬上來。”
王子圍也不藏著掖著,直接手勢一揮,將帶來的禮物悉數都拿了出來。
轉眼間,三個大箱子就擺在了李然眼前。
侍衛將其打開後,但見滿滿齊齊的三大箱奇珍異寶,差點是沒閃瞎了李然的眼睛。
李然畢竟是在祭氏管過賬,當過家宰的,所以對於這些個奇珍異寶,他隻草草估略了一番,這三箱東西,應當是可以抵得上一個鄭國大邑三年的賦稅了!
若是再跟富甲天下的祭氏相比,王子圍隻隨便這麼一出手,便等同於祭氏上下,大體半年的進出流水。
所以,這年頭,利用權力斂財還是要比利用其他手段斂財更厲害啊!
不過,李然也不是個沒見識的人。無論是“穿越前”的他,還是在祭氏當家宰的經曆,都讓他對於這種財富早就免疫了。
用後世某人的話說:現在的他,對於“錢”其實沒什麼興趣,他現在隻對怎麼“花錢”感興趣。
當然,李然也忽然就明白了王子圍今日前來的用意。
“子明啊,有些話,本令尹便不再多說了。”
“隻要你子明一句話,日後的榮華富貴,便全包在我熊圍的身上了。保管子明你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如何?”
即將成為新一任楚王的他,倒也的確有這個底氣說這一番話。隻不過,與富庶的鄭國相比,他們楚國想跟已經營數十年鄭商擺闊,卻是還差了點意思。
當然,顯而易見的,對於楚國而言,這其實也已經是不小的手筆了。
可見為了招攬李然,王子圍這回也算是下了功本了。
“多謝令尹厚意,然而,錢財非然之所願。”
李然的回答也十分的簡單明了。
若是他真的是需要錢財養命,如今他隻怕也不會隻是一個小小的鄭國行人。
“嗬嗬,自然自然,子明高義!”
誰知王子圍聞聲並不惱怒,反而還對李然給予了褒獎。隻聽他繼續道:
“隻是子明啊,你考慮過?你這一身的本事,若隻留在小小的鄭國,又如何能施展得開呢?”
“如今這天下紛亂,有誌之士莫不以輔佐明君,稱霸天下為誌願,難不成子明心中就未曾如此想過?”
“鄭國,不過是方寸之國,彈丸之地。且上至君侯,下至庶民,皆是毫無誌向可言。即便是那個子產,亦是如此!所以,若子明隻屈居鄭國,才不得儘施,誌不得儘伸,又何苦來哉?”
既然錢財不是你的誌向,那便不談加錢的事。但胸懷天下,總該是你的誌向了吧?
誰知,李然卻再度歎息一口,並是搖頭回拒道:
“令尹謬讚,然生平所學,皆為周禮而已。”
“所謂禮者,教化世人,規束眾生者,而教化世人,規束眾生。意指為何?不外乎天下安寧,萬民安居。諸侯間以兄弟相係,公卿間以親朋相圍。再無烽火之擾,天下太平。”
話說的漂亮,但李然自己清楚,這其實也並非是他的本意。
他其實並不讚同以簡單的周禮來治世,或者說,並不是世人所理解的“周禮”那樣。
真正的“周禮”之道,其實是包羅萬象的。它時而溫文爾雅,時而雷霆萬鈞。時而安泰祥和,時而危勢漸浮。可剛,可柔,可懷德,可肅殺。
“周禮”從不會說這樣對,那樣不對,也從來沒說過自己能夠治亂平天下。它更像是一個世外高人,它隻告訴世人什麼情況下,什麼樣的人,該怎麼做。
李然作為“周禮”的活化石,對這一點是最清楚不過的。
更何況,周禮若真能拿來治世,那周朝的天下又何以會崩壞到如此的地步?
那麼,正如李然自己所認為的,既然周禮實際上並無治世之能,那為何他還要以此為借口,並堂而皇之的以此來回拒王子圍呢?
隻是因為這是眼下最為合適,也最為正當的理由。
畢竟天下諸侯,說到底還都是周的臣子,而周禮便是維係天下的根本。
雖然這世道,禮樂已逐漸崩壞,可他身為前洛邑守藏室史,堅守“周禮治天下”的信條,在外人看來便是他的本職。
而此言一出,王子圍的臉色卻立刻由晴轉陰,瞬時便沉了下來。
顯然,李然這話可謂是觸碰到他的逆鱗了。因為楚國人,最講不通的,也最吃虧的,就是所謂的周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