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之危,不在吳國,亦不在北邊,而是在於蕭牆之內啊!”
“先前臣便與伍舉大夫說過,大王如今是即位不久,此前興建章華台便已算得是勞民傷財了。如今再日日笙歌大宴,夜夜飲酒尋歡。試問楚之黎民,會作何感想?役民無度,此乃治國之大忌,此其一也。”
“其二,大王是如何得了楚王之位的,坊間亦是早有傳言。而今大王正值春秋鼎盛,自還是無虞的。然而光陰如梭,待得有朝一日大王年邁體弱,亦或是不能臨朝執事,這楚國之權柄,大王可曾仔細想過?……有些事,大王做得,那麼後來人自然也做得。”
“屆時,政權混亂,國將不國,楚國百年之基業恐怕亦是懸於一線!”
“其三,而今楚國逼死了吳王諸樊,吳國與楚國便是勢同水火,不死不休。大王雖是能夠得逞這一時,然而待來日楚國起了蕭薔之禍,吳國也必定會趁亂而入。”
“有此三危,大王不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卻還引以為自得,可謂之不明啊!”
李然言罷,朝著楚王躬身一禮,神色儘是冷淡。
這些話,他的確曾與伍舉說過。隻不過,他也不清楚伍舉到底有沒有告訴過楚王熊圍這些個道理。
“先生此言,恐怕是有些危言聳聽了罷?”
楚王拂袖而立,原本還甚為不以為然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冷漠。
他當然從伍舉哪兒聽過這些話了,畢竟關於李然的一切,他都是讓伍舉要事無巨細的悉數報來的。
隻是他沒想到,今日李然會借此機會將舊事重提。
其實,對於其他的諫言,他倒還是能聽得進去一些的。
唯獨關於如何“篡位”這件事,他當然是不希望聽到任何人的議論,即便是伍舉,即便是李然,那也是不行的。
“大王還需得時刻謹記‘克己複禮’,今日李然所言也此絕是危言聳聽。然言儘於此,還請大王三思。”
顯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已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必要。
楚國政權更替混亂的問題本就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從楚共王開始,這個問題將會一直困擾楚國數百年之久,直至楚國滅亡。
現如今的楚王,雖是胸懷大誌,可他倘若不能解決好楚國的這一頑疾,那楚國甭說是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了,便是日後想要做到守時待命,隻怕也不過是幻想罷了。
更何況,李然還依稀記得,楚國日後的覆滅,本就是由於權貴階層的崛起,嚴重妨礙到了君主的權威。
而楚國國君的權威,之所以會迅速的走向衰弱,那就是因為最高權利的繼承上一直會出現問題,這就是楚國現在和將來最大的頑疾。
所以,到頭來楚國如今最引以為傲的中央集權,也將會最終名存實亡。
不過,李然自是不會把這些話一股腦兒的全告訴楚王的。
畢竟這些事,就算他現在說出來,估計楚王熊圍也是不會相信的。
至於,他所說的這些“克己複禮”的建議,楚王到底能不能聽得進去。亦或是能不能如他所說的那樣,稍微做得一些表麵功夫,那便不是他李然的事了。
而此時,看著李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楚王的臉色也一時陰沉到了極點。
他自是明白李然說的一切,也知道李然說的的確是沒錯的。他身為楚王,他當然知道自己國家的頑疾,更何況他本身就是一名弑君篡位者。
可是,這些話從李然的嘴裡說出來,卻還是有些讓他難以接受。
畢竟,對於一名君王而言,得位不正,乃是他的致命傷。就像後世的唐王李世民,殘殺手足,軟禁父親,是他一生都不願再提及的往事,甚至為此不惜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執意要篡改史書。
楚王熊圍此刻的心情,應該和李世民是類似的,所以有關這一問題的討論,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他的禁區。
正當楚王臉色變得凝重,場麵一度尷尬之際,殿外侍衛忽的進來稟報,說是王子棄疾求見。
楚王聞聲,頓時臉色又為之一變,不禁是大喜喊道:
“哈哈,好好!救星來了,救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