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君主最為忌憚的便是自己麾下的臣子對於旁人言聽計從。假如這幫臣子全都隻聽他李然的,那以後誰還來聽他的?
那他這楚王豈不是威嚴掃地,就此成了傀儡?
再者,即便現在他可以依仗楚王的身份把言論給強行彈壓下去,那他百年之後呢?他的棺材板還能不能蓋得住?
帝王之術,楚王可謂也是深諳其道。
“你們不必再說了,寡人心意已決,修築三城,不得遷延!”
最終,楚王用了一種十分獨裁的口吻決定了此事。
……
消息傳到李然處,得聞楚王不但不聽申無宇的勸諫,反而還要大肆築城,李然也隻得感到一陣悲涼湧上心頭。
楚國現在的強大顯而易見是空洞的,並沒有任何實力基礎作為支撐。
而楚王卻仍舊如此專橫,一意孤行。如此下去,恐怕整個楚國也都將要萬劫不複!
而到頭來遭罪的,終究還是楚國的黎民百姓。
李然此時完全可以預見得到,楚國屆時內亂驟起,生靈塗炭,無數百姓葬身於火海,楚國積累多年的老底也將被一朝掏空。
“唉……楚王,始終還是那個飛揚跋扈的王子圍啊……沒人能改變得了他,正如沒人能改變楚國的命運一樣。”
李然放棄了。
他已經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然而他所做的這一切對楚王而言,對楚國而言,都沒有任何改變。
申無宇也顯得十分的沮喪,因為他深知楚國眼下的危機究竟有多麼的凶險。
可他依舊不死心,依舊還幻想著李然應該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得楚國於水火。
“先生博古通今,學富五車,難道就當真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哎……回天乏術啊……”
李然的回答十分簡單。
楚國如今所走的,乃是一條不同於以往任何時期,也不同於這時代任何國家的路。
這本身就存在著許多的變數,無論是來自外界的,還是內部滋生的,後世所謂“帝製”帶來的弊端,在楚國都是無法避免的。
這條路,也因其前無古人,所以也就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借鑒,每一步都需要楚國自己去摸索。
“學識,此時又能有何作為呢?隻憑方才大夫的一番肺腑之言,其見地已是登峰造極的了。便是李某親去,也不外如是了。”
“可結果呢?楚王又可曾聽得去進半分?”
當一個人執意要走向毀滅之路時,能夠救他的人恐怕便隻有他自己。
這個道理李然明白,申無宇也明白,甚至連在一旁靜聽的祭樂都明白。
如今,唯獨隻有楚王自己不明白。
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無比巨大的功績之中,仍在幻想和憧憬著自己給自己畫下的藍圖。
楚國,終是要在他的帶領下走上一條萬劫不複之道。
申無宇聞聲,倏地的一下癱坐在地,臉上的表情隻剩下麻木。
天邊飛來幾隻寒鴉,斜陽映照在山巒起伏的天際,蒼涼的大地始終寬廣,容得下的容不得下的,始終都在它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