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當王第393、394章 撤退的藝術
蹶由安然回到了吳軍營地,餘祭聽聞後當即召見。其實他的這個庶弟能活著回來,已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
按照他們對於楚人的理解,他們就算是不殺蹶由,也應該會將其扣押才對!
“弟一路辛苦!”
餘祭迎接至營帳門口。
蹶由促步上前,亦是深鞠一躬。
“托王兄洪福,臣弟蹶由也算是不辱使命,得以順利歸來!”
餘祭上前將其扶起,並是攜著蹶由的手一同往大帳走去。
“來,快跟寡人說說楚營那邊的情況!”
於是,二人進帳,夷昧和公子光也一起跟隨入內,四人各自席地而坐。
“臣弟初入楚營之時,楚人無禮,臣弟是直接被綁了起來,且楚王直說是要殺了臣弟以祭軍鼓……”
蹶由將自己在楚營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詳細敘說了一遍。吳王餘祭在聽完之後,猛然大怒拍桉而起:
“哼!楚賊實屬可惡!他們如今乃是我吳國的甕中之物,卻還敢如此囂張,當真是欺我吳國無人麼?”
“光兒!”
公子光俯身道:
“臣在!”
“你這便點兵兩萬,前去討戰!寡人隨後便來接應!光兒若能取勝,便獨居首功!若無法取勝,寡人便來助你!”
“喏!”
眼看公子光站直身子便要出帳,蹶由卻立刻起身阻攔道:
“且慢!”
公子光奇怪的看著蹶由,吳王餘祭也有些料想不到,因為蹶由他素來低調沉穩,在軍營中言辭亦不多,而如今卻竟然直接阻止他下得此命令。
“王兄!楚強而吳弱,如今楚軍已枕戈待旦!若是貿然前去討戰,我軍恐吃大虧!”
吳王餘祭聞言,又在幾桉前是來回踱了數步,並甚是氣惱的問道:
“那依蹶由的意思,莫不是要寡人就此撤兵不成?”
蹶由歎息一聲,說道:
“大王,眼下那李然和孫武皆在楚營陣中,我們如此貿然行事,於軍不利。而且據蹶由觀察,似乎越國的常壽過也在其中,楚越聯合,實非吾等如今所能承受的!還望大王三思!”
餘祭又一陣來回踱步,遲遲沒有言語,而公子光立於帳口倒是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仇人近在眼前,怎能如此輕言放棄?大王切莫是被楚軍的虛張聲勢給嚇唬住了!王叔,你隻管下令,光定可立下大功,驅熊圍而擒住孫、李等人,獻於大王帳下!”
“不可,李然、孫武之名揚於天下,萬萬大意不得,且楚軍近日援兵不斷,他們在此絕非是臨渴掘井之輩。我等切不可輕敵冒進,此為兵家之大忌啊!”
“哼!兵家大忌可不僅這一條,瞻前顧後,舉棋不定,豈不亦是作繭自縛?”
公子光和蹶由均是據理力爭,不肯讓步。一時之間,吳王餘祭也不知該聽誰的好了。
而夷昧這時又站起身來進言道:
“王兄,臣弟亦有一言。”
“嗯,叔弟且說。”
“大王,我們此來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抵禦熊圍的十萬之師。其次,則是伺機逐熊圍去到蔡國,好引起他們的兄弟之爭。但眼下,若是熊圍到不了蔡地,難道王子棄疾便不會動手了嗎?”
餘祭聞言眉毛一挑。
“哦?叔弟還請進一步說來?”
“嗬嗬,既然他們兄弟二人本就不睦,且如今這更是路人皆知之事,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就此放那熊圍離去,熊圍今日新喪楚國十萬之師,王子棄疾又豈會放過此等良機?屆時,他們楚國內部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我等隻管看熱鬨便是!嗬嗬,此乃‘驅虎吞狼’之計也!”
餘祭聞言,不由是拍掌大笑道:
“好!妙哉!妙哉!而今熊圍在吳國大敗,熊棄疾又沒有及時來救,眼下就算是他不想反,那也是絕無可能的了!若待熊圍是緩過勁來,亦必定會對其清算報複!所以,熊棄疾現在也可謂是騎虎難下,不得不反了!”
“正是!他若遲早要反,那我們又何必著急?楚國大亂,屆時又是我們吳國的可趁之機!到時候再興兵來犯,莫說是失地可儘數複得,隻怕擴土吞疆亦是輕而易舉!”
夷昧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茅塞頓開,隻覺得就此放過熊圍,以退為進,實是對吳國有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就楚軍而言,他們是否能夠抵擋得了他們,這其實反而已經並不重要了。
於是,吳軍在餘祭的命令下,很快便開營拔寨,有條不紊的往後撤離。先遣、善後之事亦無不井然有序,不作任何的停留,直接是且退了三十裡。
楚軍探子來報,得知吳軍撤離,李然亦是不由長舒一口,但是他同時也在為楚王接下來究竟該何去何從而擔憂。
楚王熊圍此次潰敗,雖不至於眾叛親離,但是畢竟頹勢已現。楚國上下,如今還支持他的死黨亦是寥寥無幾。
而且,楚國上下誰都明白,王子棄疾雖然沒有擺明了翻臉,但是其心思早已是昭然若揭,他們兄弟二人反目,也已成為了必然。
那王子棄疾此刻必然是不希望楚王能活著回去的,所以他勢必會有另一番的行動。
吳境不宜久留,於是李然便命葴尹宜咎殿後,一路撤軍至夏汭才停下休整,楚王意誌消沉,長時間在輿車上不出,即便是到了夏汭,也隻獨自悶坐在營帳之內沒有外出。
能在夏汭休整,李然也是不免鬆了口氣,隨後便要求是麵見楚王。
楚王在聽得侍卒稟告之後,沉默許久,這才開口道:
“讓他進來吧!”
李然進入營帳,隻見楚王赤著雙腳,衣衫不整,麵露愁容,身旁滿滿當當的酒罐,極為淩亂,見到李然進來,這才故作鎮定。
“子明,現在郢都那邊是什麼情況?”
李然拱手道:
“大王,眼下四王子已吩咐各處,以‘楚軍戰敗,不宜聲張’為由,前去封鎖了各處消息。所以,如今還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郢都的情形到底如何,亦尚未可知!”
楚王聞言,不由是心急如焚起來:
“棄疾……棄疾他會不會加害眾王子?!他會不會謀權篡位?寡人是否已經回不去了?”
李然隻抿了一下嘴唇,並沒有作答。
隨後楚王又道:
“寡人現在手中兵馬殘缺,輜重儘毀,就算是將鐘離、陳國等地的兵士悉數聚攏,也不過是六七萬,又如何能問罪於如今擁兵萬乘的棄疾?寡人隻怕是……隻怕這回是真的無路可逃了!”
“大王寬心,目前椒公、右尹、申縣尹皆在王駕左右,隻需重整旗鼓,尚還有可為之機!”
楚王聞言,長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