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暗道:
“她能忘卻過往,倒也不失為是一件好事。若是將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的,難免是又要傷心欲絕了吧……”
祭樂現在兩靨生愁,眼中含淚,每一個舉動如同弱柳扶風,令人心生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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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何為大丈夫
李然對於祭樂現在的情況十分心疼,內疚之情亦是更甚。所以他一直陪在祭樂的身邊是寸步不離。
而祭樂雖然不記得了過往發生的事情,但好在她還記得她是有這麼一個女兒。
記得女兒,那自然也知道自己是該有一個夫君的,而在看到李然的那一刻,她不由是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所以也並不排斥。
李然對於那些個煩心事,皆是不管不問。而祭樂因為失憶,自也不會催促他去如何如何。李然陪在祭樂身邊,待到她身體稍好,便常常駕著馬車,走出郊外,以此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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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然的精心照顧下,祭樂的情況也是一天好過一天,隻是因為之前失血過多,她那麵龐還是顯得有些清瘦蒼白。
而李然的這一副悠然自得,樂得清閒的模樣,反倒是把孫武是給急得滿地打轉。
原來鴞翼是從鄭邑又傳來消息,隻說鄭國方麵的危情已是越來越嚴重,鄭國新君因是受了豐段的挑撥,子產大夫已然被其明令禁足。
而祭氏一族,也因為那場大火而幾儘絕了宗祀,其勢力也大不如前,已完全被豎牛完全掌控。
隨著那些本就看不慣豎牛的族老也都是相繼離世,豎牛在祭氏一族中也可謂是隻手遮天。
與此同時,豎牛還幫著豐段是通過祭氏的子錢資本,強行攤派高利子錢,變相的大肆掠奪鄭國的民間資財。一時間,鄭國曾引以為傲的商貿也遭到了極為嚴重的破壞。
而豐段則是如同是與豎牛演繹雙黃一般,通過這種近乎恐怖的手段把控朝野。
非但是直接嚴禁了此前民間的子錢借貸,甚至還公然驅趕客商,打壓鄭國內的一切商貿活動。且將“民生凋敝”的大鍋是直接扣在了商人身上。
而豎牛在其中非但是與之狼狽為奸,中飽私囊。而且還是扮演急先鋒的身份,衝在了最前沿。
子產大夫的改革方針也由此幾乎被全部否決,鄭國一派蕭索之相,一時可謂民不聊生、哀鴻遍野。
孫武情知事態緊急,也顧不得主仆之彆,直接是抓住李然的手,急道:
“先生!眼下鄭國的亂局,唯有先生才能解決!先生怎可如此隔岸觀火?難道非要等到火燒到身邊了,才知道著急嗎?”
李然卻依舊是顯得十分澹然。
“夫天下之事,合該在於天子,在於諸侯,我李然不過一宵小之輩,又待怎樣?李然隱退之意已決,長卿不必再說。”
“先生!大丈夫既抱經世奇才,又豈能空老於林泉之下?先生曾亦是心懷天下之人,今日怎能如此消沉?難道你當真忘記了當年自己所立下的誓言了嗎?”
李然身子也是微微一顫,但是很快恢複了過來。
“長卿,所謂抱負,或是鏡花水月,或是曇花一現,又何必執著?為兄現在隻想珍惜眼前人,彆的事情都不想再去顧及!長卿,你之才勝愚兄十倍,亦有經天緯地之材。若是有心,便可儘管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孫武聞言,撤手後退,反是變了聲調,並作高聲道:
“主公!若是武有作得不對的,屆時惹火燒身,這葉邑隻怕也難有主公的立錐之地!”
李然聞言,卻依舊是不以為意,隻淺淺一笑:
“嗬嗬,蜀地據說乃是一洞天福地,世外桃源,然明日便走,也就不再叨擾長卿了!”
孫武聞言,又是急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李然也是不管不顧,隻攜著祭樂的手便走進了屋內。
祭樂對於孫武為何著急,也並沒有自己的判斷,她現在並不記得孫武,也不知道孫武所言究竟是意味著什麼,所以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待到和李然走遠,這才開口道:
“這人說話說得這般急切,夫君為何執意不允?”
“夫人,明日我們就離開這裡,歸隱蜀地,其他的一概都不要去想。咱們和孩子隻管過得自己的日子便好,不再去想那些煩心之事了,可好?”
這段時間因為李然一直陪伴在祭樂的身邊,祭樂也是對李然產生了些許的依賴,這時候聽到李然如此說,自是點了點頭:
“好!一切便依夫君的。”
於是,李然便命人開始收拾行李,次日清晨,與祭樂攜著孩子準備就此離去。
然而,李然離開的消息也早已是不脛而走,尤其是那些自鄭邑遠道而來的流民,皆是自發的在道路兩邊跪著,在那懇求李然不要離開葉邑。
是啊,鄭國已經回不去了。他們隻能再寄希望於那個曾經帶給他們“自由”和“尊嚴”的救世主。
他們實在是不願意回去給那些勳貴們再當牛做馬了。像那般擔石不儲、饑寒交至的日子他們實在是不想再過下去了。
所以,他們也很清楚,李然隻要一離開了葉邑,那像之前那樣的苦難日子,便遲早是會再一次降臨到他們頭上。
李然見馬車停下,外麵皆是吵吵嚷嚷的,隻得是步出馬車。而當他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眼睛也是有些濕潤。
本也有些動搖的他,但回首透過車簾,看到祭樂怪抱著孩啼的身形,微風拂過,露出她似蹙非蹙的神情,似泣非泣的露目,陡然又覺得自己即便是負了天下人,也不能再負祭樂!
於是,李然朝眾人行了拱手禮,朗聲說道:
“諸位,諸位,請聽我李然一言!”
李然開口說話,現場即刻安靜下來,鴉默雀靜。
“我李然受諸位錯愛,但這些年來,在下奔波於四海,寢不遑安,操勞不已,這些倒也罷了,卻也屬實是疏忽了內人。李某自成家以來,內人無一日不憂心忡忡,無一日不愁腸百結,更是不得一日之安寧。”
“如今內人多有罹難,所以李某也不能再留在此地,餘生便隻想和內人共度,從此相濡以沫。還望各位父老鄉親們成全!”
此語一出,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議,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孫武來到李然的身邊,悲憤言道:
“主公是執意要走嗎?”
李然又看了一眼車簾。
“嗯,長卿,葉邑和這些百姓們,便都交予你了!”
李然一副我意已決,彆無他念的姿態,讓孫武大腦急轉,思索著究竟該如何才能留下他來,就在這時,隻聽人群之中,一人竟是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大丈夫既立於天地之間,碌碌無為又與草木何異?李然!你可當真是枉費了這一番在外的賢名啊!世人皆稱你為‘季世之主’,豈料卻是這般的名不副實!看來,也不過是一沽名釣譽,是非不分之徒罷了!”
李然和孫武都循聲望去,卻發現說這話的竟是葉戌。
隻見葉戌昂首步出人群,可謂是絲毫沒有給予李然任何的麵子。
李然深吸一口氣,澹然問道:
“李某隻是欲澹出這天下的紛爭罷了,又何來的‘是非不分’了?”
“哼!見惡不止!為惡十倍!”
這極為擲地有聲的一句,可謂是直擊李然的內心深處。
沒錯,這話乃是當年孫武曾說過的,當年孫武在李然說起這句話時,李然亦是深深的為孫武的這種“以他國百姓生死為己任,不以國之強盛弱小而產生偏見”的胸懷所打動。
然而今非昔比,當年李然聞之是感動,而今日卻隻感到羞憤無比,不由斥道:
“哼!不過是目光淺短之輩!不值一提!”
誰知葉戌卻也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所謂‘婦人之仁,不能忍於愛;匹夫之勇,不能忍於忿,皆能亂大謀!’主公如此賢名,怎會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豈不知這天底下,皆應以公義為最大!小情小愛何以亂大謀?!主公既有經邦濟世之能,卻又不有所作為,如此一走了之,日後整日便沉於壺中日月,罔顧百姓生死於不顧,這豈非為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