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叔仲小,本是叔孫氏的一個彆支,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眾所周知的是,叔仲氏和叔孫氏之間的關係其實是相當的緊張。
而叔仲小也是和季孫意如走的更近一些。雖說叔仲小和叔孫若是宗親,關係上會更近一些,但在當時的這個時代,再同氣連枝的宗親,直接鬨掰的也是極為稀鬆平常的。
興許是因為叔仲小嫉妒叔孫氏在魯國的地位,又興許是是季氏的刻意拉攏。
總之,在外人看來,叔仲氏和季氏走得近,而與自己的本家叔孫氏更疏離。
因此,當時魯國上下,很多人也都不屑叔仲小的這些個作派。
那南蒯,又為何會想到叔仲小來一起反對季孫意如呢?
那是因為,就在前不久,竟是又發生了另一件極為蹊蹺離奇的事。
雖說蹊蹺,卻也讓敏銳之人是從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來。
話說,這叔仲小,曾為了挑撥季氏和叔孫氏之間的關係,對季孫意如佞言:叔孫若此前並無軍功,反而先於季孫意如而被授為“三命”,其地位更是超越了其父兄,這於禮法不符,應該讓他辭退三命。
其實要說叔孫若被授為三命,這也很是正常,畢竟魯侯稠與叔孫氏走的更近,魯侯稠能授其三命,本就隻需隨便找些由頭就是了。
隻不過,對季孫意如而言就顯然很是難受了。畢竟,三桓之中,誰先被授為三命,那麼其他卿大夫見了他就都得先行禮。
雖然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這道令人惡心的“禮法”枷鎖,終究是季孫意如不想要的。
本來也不想叔孫若接受“三命”的季孫意如,得此言論,自然而然的也是如此附和的。於是,二人就討論著該如何讓叔孫若主動回拒“三命”。
然而,就還沒等季孫意如正式在朝議時提出來,叔孫若卻公然在朝堂之上,直接當著文武眾卿的麵,質問季氏道:
“我們叔孫氏家門不幸,嫡子被殺,立了庶子,所以若才有今日之地位。假如若是因家難而受到責罰,若甘願領受!然而,三命之禮是國君下達的命令,若國君不廢除這個詔令,那這一切均是若應得的!”
“季孫大夫,聽說大夫對此事頗有微詞,不知這是不是真是大夫的主意?今日還請當著諸位大人的麵,給若一個說法,也好讓諸位大人一起做個見證!”
季孫意如萬萬沒想到,叔孫若竟直接當眾把事給直接挑明了。
這倒使得他一時極為被動,倉促間,季孫意如隻得是唐突言道:
“這是你們家叔仲小的意思!可非本卿之意!”
很顯然,季孫意如這句話一說出口,就立刻後悔了。
他本來是想拿“這可是你們叔孫家自己人說的”言論,來為自己站台。
但是,他這麼一說,卻顯然是直接把叔仲小給頂在了杠頭上。
叔孫若斜眸看了一眼叔仲小。
“叔仲氏乃是叔孫氏的一個分支,他斷然沒有道理這麼說。他之所以會說了,恐怕也還是為了迎合季孫大夫的意思吧?如果季孫大夫本就無此意,那他又如何會說出這等言論來?季孫大夫,你還是再解釋一下吧!”
季孫意如隻得是說道:
“本卿確無此意!正如叔孫大人所言,這一切都是叔孫氏應得的!不該辭受!”
如此一來,“辭三命”之事也隻能是就此作罷。
但是,更為敏銳之人,經過此事,對於叔仲小其人的立場,卻也有了另一番的考量來。
叔仲小本親近於季氏,卻最終為季氏所棄。叔孫氏和叔仲氏原本有隙,叔孫若卻反而為其出言袒護。
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其實明眼人立刻就能洞察出其中的玄機。
當然,季孫意如也同樣會意識到問題的不尋常
因為季孫意如對於“三命”之事本還在籌劃之中,為什麼叔孫若竟會提前對他發難?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這一方麵是讓季孫意如丟了麵子,而且這其中又有兩個可疑點:
一個是叔孫若是如何知道這件事?其二,便是叔孫若為何會一反常態,朝堂之上,為此等小事與他公然對質?且不留得半分薄麵?
這可一點都不像以前那個極為低調沉穩的叔孫若。
所以,季孫意如也勢必就懷疑起了叔仲小。但他僅僅隻是懷疑,他也不能以此證明說這就是他們兩家合起夥來給他挖的一個大坑。
而且,季孫意如也完全想不明白,他們這麼做的意義又何在呢?
如果叔仲小真的是叔孫氏的人,那為什麼叔孫若要直接把他給暴露出來呢?
這也是季孫意如所不能理解的。
所以,季孫意如為了“顧全大局”,一方麵雖是開始提防叔仲小,但另一方麵,也還是把他留在了自己身邊。
而季孫意如不知道的是,這正是叔孫若的一步高招。
一方麵,他早知道季孫意如會對此有所迷惑。
另一方麵,就是如今這種不清不楚的曖昧關係,卻是讓季氏內的那些“有想法”的人,都算是摸清了一些門路。
就譬如南蒯,在他看來,叔仲小就極有可能就是叔孫若安插在季氏身邊的一個“暗樁”。
就算真不是如此,那叔仲小如今無端端的被季孫意如當眾“出賣”,叔仲小難道不會心懷憤滿?
於是,南蒯便去找到了叔仲小,並是與他旁敲側擊的提及了欲以費邑反出季氏的想法。
叔仲小則是故作驚訝的看著南蒯:
“南大人,家臣叛主,可不是小罪啊!”
南蒯不由得一笑。
“那季孫意如自己享受著八俏之舞,卻讓國君隻受四俏,逾禮之甚,天下罕見!若要論起罪來,季氏可是比在下大得多了!”
叔仲小聽罷,卻沉默不語。
南蒯則是又道:
“家主不認國君,於國不利,吾欲反出季氏,而歸於公室。子更其位,我以費為公臣!”
叔仲小聞言,又慢條斯理的回道:
“南大人如此心係公室,實是難得啊。”
叔仲小也並沒有馬上答應南蒯,這卻讓南蒯頗為心急。
“叔仲大人,你難道不想從中出力嗎?”
叔仲小澹然笑道:
“在下位卑,如今既得季氏賞識,一直在季氏手下辦事。季氏不曾虧待於我,我又為何要這般做?”
南蒯聞言,卻是一臉不屑的撇嘴言道:
“大人莫不是忘了?大人可是叔孫氏的宗親!不久前,季氏在朝堂之上將叔仲大人出賣,這難道還不算虧待嗎?南某實難以相信,大人竟真會一心一意為季氏賣命?”
叔仲小聞言,卻一時無言,隻過得好一會兒,這才遲疑言道:
“隻不過……南大人雖有此心,但恐怕也太過於冒進了些?”
“季氏無禮,臣不臣,君不君。南某又有何懼?更何況,南某身在費邑,季氏卻對我如此冷落,我等三世為季氏賣命,豈受得過這等的窩囊氣?如今南某所想的,便是成為魯國的公臣!可不再受這私家的怨氣!”
南蒯的一番明言,最終是取得叔仲小的信任:
“大人之心,小已明了。在下願助大人一臂之力!”
南蒯聞言大喜,更是立刻拿出魯侯的密詔給叔仲小看,叔仲小在看完這道密詔之後,卻是直接將其扔到身邊的火盆裡。
“此事切莫到處張揚,隻於暗中進行便是,大人在費邑做好準備,我在這邊自有安排,大人隻管待我號令,到時舉事,當可一舉成功!”
南蒯得到叔仲小的首肯,也終是確認了叔孫若的“無間道”身份,便是歡喜回去了。
毫無疑問,叔仲小其實就是叔孫若安插在季孫意如身邊的“暗樁”。
而所謂的“三命”之事,其實也是他們謀籌許久的結果,其實此舉就是有故意“暴露”叔仲小的意思。
而如今,在這一番運籌之後,叔仲小這個魚鉤,果真是給他們直接釣上了一條大魚來!
顯然,費邑家宰南蒯,就是他們一直都等著的那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