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嬰看著孔丘,思索了一下。
“仲尼,至於魯侯之事,你可再去找一個人,我予你修一封信劄,你帶著信劄去找此人,他自會相幫於你!”
孔丘不由急問道:
“哦?不知晏大夫所指是何人?”
“此人名叫田穰苴,此人頗識兵法,若得此人,勝過雄兵十萬!老夫曾舉薦過他擔任司馬一職,對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他為人正直,前不久被迫隱退,如今正賦閒在家。而且,他畢竟曾擔任齊國司馬,故而也還有一些自己的舊部私兵,你去請他出山,定有裨益!”
孔丘遲疑了一下。
“丘之所求,也許會給此人帶來災難。更何況田氏或與季節氏亦有勾連,若田乞不肯,那他豈不是危險?”
“至於這個,仲尼放心便是,田穰苴乃是田氏小宗,且為人正直,他素來便與田乞不合。而他又身為田氏族人,縱是田乞看他不順,也是拿他毫無辦法。”
“何況鄆邑目前又名義上乃是我們齊國的地盤。雖說是從魯國手中搶過來的,但是他如果帶著私兵前往駐紮,也是合乎情理的!”
其實,當時晏嬰舉薦田穰苴,除了他這個人將才出眾,且忠於君主,還有一方麵,就是想利用他田氏小宗的身份,達到分化田氏的目的。
隻不過,隨著田穰苴如今遠離了朝堂,這一計劃可謂已經破產。
不過,即便如此,晏嬰也依然是可以讓田穰苴再發揮一些餘熱。
孔丘聞言,立刻是匍匐在地:
“平仲大夫,此行無論是否能成,丘都將感念平仲大夫之情誼,平仲大夫對我魯國之恩,丘沒齒難忘!”
晏嬰想要攙扶起孔丘,卻因為年紀大了,一下子又坐在了蒲墊上。孔丘連忙去扶,兩人手握著手,相視著又苦笑了一聲。
“仲尼啊,真是時光如梭啊,轉眼之間,老夫竟也已入耄耋之年,總覺是命不久矣……”
孔丘連忙說道:
“平仲大夫切莫如此說,平仲大夫身體健朗,曆任三朝,注定乃是高壽之人!”
“嗬嗬,隻是誰人又能無死?不論聖王,亦或王臣黎首,誰人能免呢?老夫自也是不例外,能得以苟活至今,已是賺得許多了!”
孔丘聞言,不禁是熱淚盈眶:
“大夫可一定要保重身體,齊國離不開大夫,這天下更是離不開大夫你啊。”
晏嬰他一生為人正直,而又懂得如何機智應變。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在一場場的齊國政治風波中始終屹立不倒。
不僅如此,晏嬰還與同一時代的羊舌肸,子產一樣。麵對天下蒼生之時,也一直是保有一絲憫民之心的。
就好比當年齊侯杵臼生了疥瘡,接著又患了瘧疾,一年都沒好。晏子便借此機會勸諫齊侯杵臼,讓官吏放寬政令,撤除關卡,廢除禁令,減輕賦稅,免去了庶民們的債務;
前不久,因為天空出現彗星,齊侯杵臼擔憂,而晏嬰也是趁機進諫讓齊侯杵臼減輕稅負徭役。
這些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齊國四族之亂,欒高二族戰敗外逃,晏嬰也是據理力爭,讓田氏和鮑氏將欒高二族的家產交給齊侯,最終也大都能得償所願。
可以說,晏嬰五十多年的宦海沉浮,所為的便是為君為民。而他與已經過世了的羊舌肸和子產,就是這一時代最為閃耀而奪目的星輝。
“仲尼,老夫做得這些事情,於天下而言,實是微不足道,又何足掛齒?”
“救民而不誇,行補三君而不有,平仲大夫真君子也!”
孔丘對晏嬰不由是讚歎有加。
隨後兩人攜手走出,晏嬰將其送至大門處,最後又依依惜彆。
孔丘三步一回頭,看到晏嬰蒼老的身形,也是不由痛心。
這一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也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麵。
子路看到孔丘如此情形,亦甚是奇怪。
“尊師,平仲大夫方才於殿堂之上這般言說,難道尊師不怪平仲大夫嗎?”
“此等智仁之士,如何能怪……”
孔丘簡略的回答了這麼一句,而子路卻是撓了撓頭:
“晏大夫如此高齡,聲譽甚廣,不知他為官究竟如何?”
孔丘沉默一陣,隨後答曰:
“靈公汙,晏大夫事之以整齊;莊公壯,晏大夫事之以宣武;當今君上奢,晏大夫事之以恭儉,君子也!相三君而善不通下,晏大夫,細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