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621章 孫武辭行(2 / 2)

隻見孫武又是一拱手,並開口道:

“如今,晉國公室暗弱,而範、中行、智、韓、魏、趙六家世卿可謂是六分其國!”

“尤其是在範鞅去世之後,晉國身為伯主而無德於天下,是以如今天地之間皆為禽獸食祿!然則,正所謂‘剝極必複,否極泰來’,天下之勢隻怕也是將有驟變!先生之才既勝武十倍,於此間之理不可不察啊!”

“武不才,跟隨先生許久,如今也敢一窺這天道之變換!”

李然聞言,這時倒也來了幾分興致,便是應道:

“哦?長卿不妨說上一說,為兄願洗耳恭聽!”

接著,隻聽孫武是繼續侃侃而談道:

“武以為,不久之後,範氏和中行氏,注定會率先敗亡!”

不等李然說話,伍員先是好奇問道:

“哦?長卿兄何出此言?”

孫武則是繼續澹然言道:

“武乃是視其民力而有此臆斷的,就範、中行氏兩家而言,他們皆以八十步為畹,以一百六十步為畝。”

“六卿之中,如今也就這兩家的畝製最小,收取的稅丁卻是最重,畝小且又抽其五成。兩家可謂斂財無度,民眾不堪負重。而且官吏眾多且大都驕奢,軍隊龐大又屢屢興兵。長此以往,何以能堪?孫武料其必將眾叛親離!”

“而下一個,則是智氏,智氏的畝製隻比中行氏,範氏稍大一些,以九十步為畹,以一百八十步為畝,稅畝也是十抽其五。”

“也同樣是百姓困頓,吏眾兵多,主驕臣奢,且智氏又同樣是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亦其必將重蹈中行氏的覆轍!”

李然眯了一下眼睛,覺得孫武說得是頗有道理。

這時,孫武繼續說道:

“最後也就是韓魏兩家,這兩家以一百步為畹,以兩百步為畝,稅率也是十抽其五。其畝製稍大,民眾負擔也較輕,所以或許尚能苟且偷安。”

李然聽得孫武的這一番見解,也是深感欣慰。

他知道,如今孫武在自己的熏陶之下,已經學會了如何從細致末微處入手,去分析天下的大事。

而不是像其他大多數的卿大夫一樣,眼裡從來就見不到庶民,更不能辨識這其中的微妙。

隻聽李然是緩緩言道:

“長卿說的很有道理,此番亦絕非淺薄之辭啊!”

孫武受到李然的鼓勵,又道:

“而趙氏的情況,就與那五家截然不同!六卿之中,趙氏畝製最大,以一百二十步為畹,以兩百四十步為畝。且其兵吏也是最少,上者寬政待民,下者溫飽有餘。趙氏之子民,負擔最輕,晉人也無不擁護趙氏。”

“而且,如今範鞅已死,趙鞅繼得中軍將,乃為當今的晉國正卿。因此,我斷定趙氏必在趙鞅之手複興!而晉國也必將在趙鞅的手上複霸天下!”

“而如今趙氏,唯缺智計之臣!雖說,董安於,陽虎皆為能臣,但終非經綸濟世之人!”

“武以為,先生可輔左趙鞅,匡扶晉國以複為天下伯主!進而可匡正姬周,以靖安天下!”

孫武的這一番分析,分析得可謂是有理有節,頭頭是道。

最後,更是提出讓李然可以輔左晉國趙氏,趙氏勢力崛起的話,晉國也有可能會再次稱霸以靖中原諸侯。

“趙鞅……”

其實,李然對趙鞅的印象一直都還不錯。無論此人的目的到底怎樣,也無論他日後究竟會變得如何。

反正他也是多次救助李然,李然還是非常承他這一份情的。

所以,李然也時常會想起趙鞅來。而且,當陽虎走投無路的時候,李然也才會把陽虎舉薦給趙鞅,好讓其得一助力。

但是,要說讓李然親自輔左趙鞅,他目前卻還是無有此心的。

畢竟,在他看來,趙鞅雖說目前來講,品行是要好過王子朝,性格又比楚靈王更為忠厚,但是究竟日後會變成什麼樣,尤其是當他真正的成為權傾天下的那個人,他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所以,他對於趙鞅,也還需要進一步的觀察。

“嗬嗬,趙氏如今已有陽虎相助,倒也不急於這一時。長卿雖是長於用兵,但關於此事,長卿卻還需得多多觀察才是啊!”

聽得李然對自己的這最後的點撥,孫武亦是拱手應道:

“多謝先生指點!”

隨後,李然又對伍員言道:

“子胥,我知你報仇心切,但是還請子胥聽我一言,切莫是讓仇怨蒙蔽住,遇事要多和長卿商議,不可貿然行事!”

伍員聞言,亦是拱手回道:

“員謹記先生之言!”

當下,伍員和孫武便一起收拾了一番就要出發。

李然、範蠡、褚蕩等人相送,又是一番依依惜彆。

孫武在上馬車之前,徑自是來到李然麵前,並是遞上了昨晚他所寫的信簡:

“先生,這是武昨晚所書,還請先生過目!”

李然接過信簡,並是回道:

“長卿,其他叮囑的話,兄也不再多言,唯祝長卿一路順風,早成大業!”

孫武和伍員一齊立在車輿上拱手作揖,李然遲遲不舍回去,直到馬車看不見了蹤跡,卻還是沒動一下。

範蠡在一旁說道:

“先生,該回去了。”

李然這才是回過神來,並是與範蠡和褚蕩一起是回到了李府。

李然回到書房,打開信簡,隻見上麵寫道:

“先生台鑒:敬頌海安,武率寫數語。武本一無名小卒,一竅不通,得先生之厚愛,伴先生左右,先生光輝如日辰,言行舉止,戰事詭變,政事奇通,武如饑似渴,學習甚多,在武心中,先生亦師亦友!亦主亦兄!感莫能言!”

“武本該肝腦塗地,一世跟隨先生,而世事難料,今日終有一彆,還望先生莫怪,人生聚散終有時,待武完成此願,定當回至先生身邊,再續前誼!”

“想起先生近些年來,唯有一字:苦也!”

“先生之鴻鵠遠誌,武再清楚不過,期有一日,先生能走出困頓,重振旗鼓。”

“另還有一事,武知本不該再提,但又實不得不言。宮兒月此女,居心尚且不明,固然其狀似夫人,但終非其人,還望先生能夠明辨!”

“武如今身在吳國,若有事,可續信簡聯係,武便在天涯海角,也必趕回!”

“先生鴻才,時懷渴想,臨書倉促,不儘欲言,敬請福安!孫武親書!”

李然看完,合上書簡,深思良久,不由得歎息一聲,遙想初見孫武的場景,第一次讓孫武帶兵,孫武那興奮勁兒,不由嘴角不由一笑……

這時,屋外又報孔丘來到。

李然在客廳是見得孔丘,孔丘如今身居高位,政事繁忙,如今又值多事之秋,可謂是焦頭爛額。

孔丘得聞孫武已然離開,不由先是惋惜道:

“不曾想孫長卿竟是就此離開了……丘曾還想著,若長卿不嫌棄,可為我魯國司馬一職,哎……著實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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