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於是薑穗掀開眼皮,問道:“嬤嬤可是累著了?”

方嬤嬤硬邦邦地說沒有。

薑穗依舊好聲好氣,“那肯定哪個不長眼的,讓嬤嬤不舒心了,嬤嬤告訴我,我來為你做主。”

方嬤嬤臉色稍霽,但依舊言簡意賅,“不敢。”

這又是“沒有”,沒有“不敢”的,薑穗品出味兒來了,“是我惹了嬤嬤不悅?”

方嬤嬤這才抬起眼,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卻沒把話說出來。

馬車內陷入沉寂,芳芷挪了挪身子,湊到薑穗耳邊輕聲道:“今日天不亮,嬤嬤一個一個地把人都喊了起來,還叮囑我們今日遇事莫要驚慌亂了分寸,權聽王妃的吩咐。”

芳芷這話其實已經十分婉轉。

晨間方嬤嬤不止把早早地把她們這些下人喊起身,還跟點兵似的,把她們都喊到了一處嚴肅訓話,原話是——

“我的出身諸位也都知道,我說句托大的,便是衙門裡的官老爺,見了我也得給我幾分薄麵。若讓我知道你們哪個敢臨陣退縮,不聽王妃的吩咐,仔細你們的皮!看看到時候有沒有人敢在我麵前為你們求情!”

這話一說,薑穗明白過來,方嬤嬤還真是在生她的悶氣不假,她老人家昨兒個聽了薑穗的傳話,以為今日勢必有一場“惡戰”,沒成想薑穗照常歸寧,還去了趟宮裡,出宮後還刻意在外頭滯留……一副隻知道逃避,沒有半點“雄心壯誌”的模樣。

員工都把雞血打好了,薑穗這老板卻這般表現,可不就讓員工涼了心?

知道之後,薑穗心內熨帖,認認真真地和方嬤嬤賠了不是,“確實怪我。我從

() 前自己一個人慣了,便沒有與人說打算的習慣。而且今日也巧,在鬆鶴堂的時候,嬤嬤未能入內,後頭到宮裡,嬤嬤又被太後娘娘指了差事,現下你且聽我一言……”

幾句話的工夫,蔫蔫噠噠的方嬤嬤就變得精神抖擻,喜笑顏開。

“也是老奴愚鈍,猜錯了王妃的用意。王妃放心,後頭的事兒交在老奴身上!”

…………

而此時的鎮安王府影壁處,鄭太妃正焦急地來回踱步。

章姨母陪在鄭太妃身邊,挽著鄭太妃的胳膊,口中勸道:“大冷的天,大姐何苦在這兒磋磨自個兒?我活了這大半輩子,可從來沒見過親自迎接兒媳婦回家的婆婆!”

這些話章姨母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幾遍了,鄭太妃也聽進去了一些,不然她現下就不是在這兒,而是在大門外,在朱雀大街街口了。

現下鄭太妃並不答話,隻一時看向大門口,一時看看日頭。

日頭偏西,章姨母微不可見地彎了彎唇——自來女子歸寧,都是在娘家吃過午飯,歇個午晌就回。

沒見過誰家兒媳婦在外頭滯留到現下這個時辰的。

彆是因為昨兒的事,一去不回了吧?

想到這兒,章姨母信口編排起來,“外甥媳婦便是歸寧,晨間也該親自給你請安,得了你的允許再出門。怎麼能自說自話的,隻讓人傳個信兒來,就這麼走了。她就不怕你這婆婆生氣,往後為難她?可彆是……”

“可彆是什麼?”

“可彆是外甥媳婦做好打算一去不回了,所以這般目中無人的吧!”

看著鄭太妃的臉色越發慘白,章姨母忍住笑意,接著道:“就是可憐了咱們慎兒,這才成婚呢,誰家衝喜也沒有第二日就給衝好的……”

“不成,我得去找……”

鄭太妃說到這兒猛得頓住,她能去哪兒找呢,去文昌侯府?她實在沒這個臉。文昌侯府的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畢竟確實是她欺瞞在先。

進宮去?

那鄭太妃更是不敢,她多年來一直在太後這後宮之主手底下討生活,哪兒敢去跟太後叫板要人?

就在章姨母喋喋不休的訴說中,鄭太妃越發焦急,五內如焚。

忽然,一輛馬車在門口停穩。

馬車闊大,通身烏黑,乃是用特殊烏木所製。

正是鎮安王府自家的馬車,也就是薑穗出府搭乘的那輛!

鄭太妃如蒙大赦,一把扒拉開章姨母,快步迎出門去。

薑穗剛下馬車,就見到了一臉急色的鄭太妃,不禁驚訝道:“天寒地凍的,婆母怎麼親自迎我?”

鄭太妃當然不能直說是怕她再也不回來了,便隻拉著薑穗的手道:“左右我在家也無事,想著你快回來了,便隨意等一等罷了。”

鄭太妃膚白如雪,稍微發紅就十分明顯,今兒個她比前一日凍得還厲害,不止鼻頭,而是臉頰都發起紅來。

薑穗其實

是特地晚歸的,隻有教鄭太妃知道,自己若是真不想回來,是完全不可以回來的。

後頭她才能全力施為。

隻是她真沒想到,鄭太妃會親自在寒風天裡等她半下午。

現下被鄭太妃冰坨子似的的手攥著,薑穗心下既不忍又歉然。

“門口風大,咱們回府再說話。()”

薑穗扶著鄭太妃回到了靜心院。院裡的丫鬟已經準備好了熱茶。

薑穗扶著鄭太妃坐下,從丫鬟手裡接了熱茶,見鄭太妃手都凍僵硬了,便乾脆揭了茶蓋,讓鄭太妃就著自己的手喝熱茶。

章姨母一路跟著過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她哪兒能看著薑穗和鄭太妃這般親密,這樣發展下去,這王府裡還能有自己站的位置?

外甥媳婦,不是我說你,現下瞧著你是怪孝順的,可瞧瞧你今日做的事……ˇ()”

薑穗忽的笑了,昨兒個是她心情大亂,又賣了自家婆母幾分薄麵,才任由這章姨母上躥下跳。

這人還挺會蹬鼻子上臉,真當她薑穗是泥捏的菩薩,沒有火氣?

薑穗手下不停,仍照顧著鄭太妃,一邊讓下人去熬薑湯來,一邊看了方嬤嬤一眼。

方嬤嬤會意,上前一步,將章姨母攔住,不讓她靠前。

眼前猛的多了張黝黑粗糲的臉,章姨母蹙了蹙眉,不悅道:“你是何人?縱你是外甥媳婦的身邊人,也不能在主人家麵前這般目中無人,形容無狀,還不快快讓開?”

“老身不才,並不算多麼顯赫的人物,隻是從前在太後跟前服侍了數十年,前兒個才到了咱們王妃身邊。”方嬤嬤眉眼不動,老神在在地答道:“不知道章夫人當不當的起老身的‘主人’?”

這話一出,章姨母頓時不敢再張狂。

她是聽說薑穗身邊有個宮裡出來的老嬤嬤的,但哪兒能想到,太後特賜出宮的嬤嬤,居然這麼其貌不揚?

模樣和氣質還不如王府裡的粗使婆子!

章姨母到底是在偌大的王府裡混的如魚得水的人,愣了半晌後,她一邊尷尬地笑著,一邊去拉方嬤嬤的手,說:“是我眼拙,有眼不識泰山。老姐姐你看這事兒鬨得,都是一家子,沒得大水衝了龍王廟。”

見方嬤嬤臉色沒有和緩,雙眼炯炯有神,仿若審犯人似的不錯眼地盯著自己。

章姨母額頭泛起細密的汗,接著賠笑道:“看我這腦子,咱們初初見麵,我又同老姐姐有緣,怎麼著也該送個見麵禮才是。”

說著她就準備把小指上的細金戒指往下摘。

方嬤嬤反手把章姨媽的手攥住,語氣不變道:“那老身就謝過章夫人一番美意了。”

然後就把章姨媽的手腕往下一壓,再一捋……跟變魔術似的,隻聽叮當兩聲脆響之後,章姨母手腕上那對大金鐲子,就被擼到了方嬤嬤手上!

在章姨母一臉的錯愕和肉疼中,薑穗不禁笑彎了唇。

這才隻是今日的開場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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