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清清楚楚,慶元二十四年,也就是八年後,他在唐州郡最大的青/樓盈袖招喝花酒,借機偷了唐州同知夏侯梁身上的一封信。
正巧,阿燦回來看望樓子裡一個重病的姑娘,被她撞破。
那時,阿燦二十四歲,她已經從青樓脫身,但和樓子裡相識的姑娘還有來往。
後來的日子裡,他不止一次見阿燦托相熟的鐵匠做那個東西,再之後,那個用來看火候的巧器傳開,在各種窯爐上使用,還有琉璃作坊。
對,就是琉璃……
邵毅雖然眼神渙散,可腦子卻異常清醒。
他清楚記起,夏氏女在尚書府,對陶家小娘子感興趣的原因,就是因為陶小娘子帶了一支琉璃金釵。
而上一世的阿燦,就是靠著琉璃首飾的收益,脫離了盈袖招。後來她過的富足,也是靠的各種琉璃小物件。
阿燦……
他終於明白,上一世,無論他說什麼,阿燦都不肯去京城,甚至連京城周邊州縣都不肯靠近。
因為她是夏家女,她曾流落青樓的事情瞞不住,就算她回去,京城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反而讓父母親人蒙羞。
這一瞬間,邵毅想到了王晰,想到王韜敗落之後,王家的下場,心中忽然升起一陣痛快淋漓的酣暢。
就連他自己曾被箭矢穿心時的劇痛,如今也有了一絲彆樣的暢快。
害的阿燦有家不能回,隻能遮遮掩掩在外流落,甚至因為在青樓呆了幾年,執意不答應嫁他,之至離開膠州郡,孤身去往江南。
這是他們罪有應得,不枉夏珂父子……不,不對,不枉夏大人和夏家一文一武兩位兄長經營那麼多年,果然有手段、夠厲害。
邵毅終究是經曆過生死的人,氣血翻湧之後,又吐了一口血,胸口的煩悶感減退了很多,想到以前,再想想現在,他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他回來之後,苦於找不到阿燦的蹤跡,甚至每一天都在努力回憶,試圖想起之前過的每一天。
生怕因為他的言行,讓上一世的軌跡有所改變,導致他遇不到阿燦。
現在好了,這時知道阿燦的身份,遠比不查之下,讓阿燦流落異鄉、有家不能回要好的多。
雖然他已經十拿九穩,夏家女就是阿燦,可他還得見一見才能安心。
以為怕後院的母親擔心,加上他經曆過一世,刀劍的傷痛都受過,也見過急怒攻心吐血的人。所以,邵毅沒找大夫,也沒驚動院子裡其他人。
隻吩咐修遠和知睿兩人把桌案和地上的痕跡收拾了,他自己擦了手臉,重新坐回椅子上,思忖接下來該怎麼做。
修遠和知睿對視一眼,各自忙碌,心下卻很驚異。
他兩人貼身跟隨邵毅,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卻能看出,邵毅這兩個月比過去沉默了很多,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雖然剛才他吐了兩口血,現在麵色有些蒼白,可眼眸卻已經明亮起來,這段時間籠罩著他的沉鬱氣息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