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月，月影朦朧。
觀溟反過來問他：“怎麼了？”
燭方擺擺手：“沒事，可能是我看花了。”
但方才那句話，確實很難想象會從觀溟嘴裡說出來。
觀溟低頭看了下自己手，同樣不解，他剛剛好像抱了自己師兄？
兩人提著劍推開了柴房門，隻見一個少年蜷縮在牆角，裡麵除了他沒有彆人。
少年皮膚帶著不自然白，頭發卻是亂蓬蓬，身上衣服還打著補丁。
誰也想不到，這白家藥坊後院裡竟然關了一個人。
少年見到他們手上佩劍，抱著頭，不停地重複著：“彆殺我、彆殺我……”
燭方同觀溟交換了一個眼神，由他開口詢問：“誰要殺你？”
少年麵露驚懼，渾身打著哆嗦：“五哥彆殺我、五哥彆殺我……”
最後，兩人帶著少年離開了藥坊。
燭方去廚房給他找了些夜宵，一邊看著他進食，一邊從他嘴裡套話。
從少年口中，他們得知了他身份。
少年名叫白憐，是白老家主第六個孫子。但因是庶出，母親又出身花樓，所以在白家極不受待見。
雖然他樣貌清秀，可白老爺子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而少年所說五哥，正是白家未來家主白采。
“你說白菜要殺你？”燭方見他吃得很香，翻出了狐綏送他那盒荷花酥，自己給自己糾正：“是白采，剛才說錯了。”
白憐點了點頭，他隻挑菜吃，肉全被剩下。
接著，輪到觀溟問道：“他為何要殺你？”
白憐這下沒說話了。
觀溟索性開門見山：“那些失蹤人也是他下手，對嗎？”
白憐仍是沒說話。
燭方見他不應，故意激他：“他都要殺你了，你還護著他？你們真是手足情深。”
白憐這才動了動嘴唇，微微皺著眉，用一種懇求語氣說：“我要是說了，你們可以帶我離開白家，讓我去靈山宗嗎？”
“去靈山宗？”燭方道：“為什麼？”
白憐喃喃回答：“我不想再留在這裡，我不想死……”
“可以。”
“真？”白憐懷疑地看著他：“你說話算數嗎？”
“我可是靈山宗大師兄，說話當然算數。”
“好。”
白憐說，白采和他一樣都是庶子。兩人同父異母，自幼一起長大。因為年紀相仿，在白家眾多後輩之中，他們關係還算要好。
但不一樣是，白采性格更敏感怯懦，身體也更羸弱。
“比起做一名優秀醫修，五哥更喜歡作畫，喜歡詩詞歌賦。”白憐蹙著眉尖：“可是，這些都是爺爺不喜歡。”
燭方不由插了句嘴：“這又和你爺爺什麼關係？”
“爺爺不喜歡膽小懦弱人，也不喜歡那些文縐縐東西。有一次，爺爺還差點弄瞎了五哥眼睛。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他畫過畫。”
聽到此處，燭方不禁想起了剛來白家時候，當時白采認錯了人。
“後來呢？”
“後來……”白憐神情恍惚：“後來，大哥、二哥和三哥都死了。”
兩年前，本該繼任家主之位三公子白落泊死於意外，白采不得已成為下一任未來家主。
至於白家四公子，如果燭方沒記錯話，這位四公子便是魔君白乘霧。
曾入過靈山宗修仙，是掌門師尊師弟，算輩分他們還得叫聲師叔。
後來不知怎麼墮入魔道，成了書中第二大反派。
燭方正想著，白憐聲音拉回了他飄遠思緒。
“成為繼任家主後，五哥更加少言寡語，也與我慢慢疏遠了。隻有我知道，他根本不想做什麼家主。”說到這裡，白憐咬了咬牙：“爺爺在不需要他時候把他一腳踢開，又在需要他時候逼他做不喜歡事。”
屋內兩人默默地聽著。
“一直到不久前，我才發現五哥和平時不太一樣。白日他依然是他，晚上他卻儼然變了個人。”
既然連白憐都這麼說，看來這不是他錯覺。
燭方催促：“繼續說。”
白憐道：“晚上五哥給人感覺很陰冷，整個人透著詭異，那天我還看見……”
說著說著他突然嘔了起來。
觀溟遞過一杯茶，白憐接到手上說了聲謝謝，同時看了他好幾眼。
燭方好奇道：“看見什麼了？”
白憐喝了口茶水，接著道：“我看見他在吃肉，滿嘴都是血。那些失蹤人，全都被他吃了……”
說這話時，白憐捧著茶杯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燭方更是無比震驚。
那些人被白采吃了？！生吃人肉？！
“這也太重口了……”燭方趕緊給自己倒了杯茶壓驚。
觀溟則是一如既往地淡定：“然後他就把你關在了柴房？”
白憐顫顫點頭：“對。”
觀溟打量著他：“白采沒直接對你下手？”
不等白憐馬上回答，觀溟又道：“你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白憐搖了搖頭：“不知道。”
燭方聽完他們對話，說道：“那現在怎麼辦？直接揭穿他肯定不會承認。我們已經有了人證，接下來就是物證了。”
“嗯。”觀溟目露沉思：“不過可能來不及了。”
此話一出，氣氛驟然緊張。
“來不及了？”燭方愣住：“什麼意思？是因為白憐被我們救走了嗎？”
“也有這個原因。”觀溟從容道：“消息是白老家主傳來靈山，可我們來白魚鎮後卻並未見到他。要麼他已經不在人世，要麼他現在處境很危險。”
燭方皺了皺眉：“白采會狠下心殺他爺爺？”
“五哥不一定會。”白憐道：“但另一個他一定會。”
*
一大早。
因為狐綏出現，耳邊又變得聒噪起來，衝散了昨夜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