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懷裡的人似是睡了過去,秦初輕手輕腳地把丘瑾寧扶好,掀開車簾吩咐罐子:“你去丘府的馬車上擠一擠,丘小姐睡著了。”
紫雲嬤嬤心裡一陣為難,她想起夫人的吩咐,還是不讚同道:“有勞秦小姐,叫醒我家小姐吧。”不攔就不攔,怎麼還在人家馬車上睡著了呢。
罐子下意識地懟了一句:“得了吧,就你們那小馬車,能睡好嗎,我們秦府的馬車不僅寬敞,還墊著軟被,睡起來不知道有多舒服,你們少矯情了,彆擾了丘小姐的好夢。”
紫雲嬤嬤被噎的頓時無話,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覺得眼前這個胖罐子才是小姐的丫鬟,她是個不知好歹的個外人。
夫人的擔心好像並不是多餘的,就是把人給弄反了,這情況瞧著不是秦家的草包纏著她家小姐,反而是她們小姐有賴著人家的嫌疑。
這下可如何是好?
見罐子一句話讓紫雲嬤嬤不再堅持,秦初點了下頭,示意啟程。
放下車簾,她看向正在甜睡的丘瑾寧,許是因為鳳凰圖的原因,丘瑾寧今日沒有穿她喜歡的紅色襦裙,而是換了一身裝束。
時值初夏,丘瑾寧上身穿著絲質的白衣,束在青色的垂墜半身裙裡,腰間仍舊掛著一枚白色玉牌,搭配簡單,襯得她清雅矜貴。
丘瑾寧此時閉目睡著,濃密纖長的睫羽以極淺的幅度顫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眸底帶著一絲慵懶,像午後發倦的貓兒,惹人憐愛。
“秦初-啟程了麼?”
秦初輕聲道:“啟程了”。
話落,心裡無端地有些緊張,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便沒話找話道,“你今日-這身衣服很好看。”
丘瑾寧沉默了一瞬:“其實我並不喜紅色,娘親總說我性子太冷,簡單的顏色顯得不好接近,便提議讓我穿鮮豔一些的顏色。”
許是還有些倦意,她的語氣又輕又柔,眼神也帶著一絲溫情脈脈。
秦初壓著心頭莫名的緊張感,認真道:“你很好,穿什麼顏色都很好。”
“嗯-”
“現在好些了嗎?情蠱可安分了?”秦初關切道。
丘瑾寧聞言閉上眼睛,緩緩道:“離我近些吧。”
秦初呼吸一緊,靠著丘瑾寧躺下,秦家的馬車很寬敞,幾乎是丘府馬車的兩倍大小,足夠兩個人並排睡下。
丘瑾寧微微側身,摟住秦初的胳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似是又睡著了。
秦初僵著身子,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呼吸,殊不知越是壓抑越亂,呼吸慢慢加重。
她深吸一口氣,也側過身來,把枕頭往上移了移,抽開胳膊放在丘瑾寧的發頂,輕輕把人護在懷裡。
“我離你近些,省得情蠱再不安分。”欲蓋彌彰,掩不住浮動的心思。
懷裡的人沒有應聲,似是已經熟睡,秦初無聲笑笑,手指輕輕勾住丘瑾寧的發絲,閉目養神。
埋首在她懷裡的丘瑾寧淺淺揚唇,又往秦初懷裡蹭了蹭,這才昏昏睡去。
馬車又行了半日,趕在天黑前,停在一個鎮子上的客棧外。
掌櫃是個麵善的,見是兩位姑娘帶著仆從,忙招呼道:“客官是用飯還是投宿,小店酒菜齊全,房間乾淨,歇腳住店一應俱全。”
秦初沒有說話,看向衝在前麵的小丫鬟,罐子在有些時候還是可靠的,就是愛說胡話。
“四間上房,酒菜都送到房間裡去。”
“好嘞,客官樓上請,四間上房。”掌櫃的眉開眼笑,忙招呼小二在前麵領路。
罐子打量了一下大廳,人多眼雜,還是房間裡清淨,臨行前老爺特意吩咐過她,吃住一定要舍得,不能讓小姐受苦。
四舍五入,她這個貼身大丫鬟當然也不能受苦啦,反正小姐疼她。
紫雲嬤嬤摸了摸銀袋,上房,還是四間,秦家真是財大氣粗,莫不是連車夫都要住上房。
不等她上前與掌櫃的搭話,罐子便看向丘瑾寧:“丘小姐,兩間上房可夠?”
丘瑾寧遲疑了一下,緩緩點頭,接受了秦家的好意。
心裡打定主意到了京城,租宅子的錢一定不能讓秦初出了。
紫雲嬤嬤摸著銀袋的手又放下,看著已經上樓的秦初主仆,忍不住道:“小姐,您今晚不會是要和秦家大小姐睡一間吧?”
丘瑾寧神情微頓:“嬤嬤何出此言,秦小姐的意思應是,我與她各一間上房,罐子一間,您與綠藥一間,車夫他們睡在樓下。”
綠藥見狀,扯了紫雲嬤嬤一把,小聲道:“嬤嬤您胡思亂想什麼呢,怎麼五迷三道的,咱們小姐和秦家大小姐還沒成親呢,怎麼能睡到一起去呢?”
紫雲嬤嬤:“…”
行吧,是她五迷三道,是她胡思亂想。
咦,等一下,什麼成親?
不等她再問,綠藥已經扶著丘瑾寧上了樓。
秦初的房間在丘瑾寧隔壁,再旁邊住著的是罐子,紫雲嬤嬤與綠藥住到了對麵。
店小二很快就端了一桌酒菜,罐子殷勤倒酒:“小姐您嘗嘗這裡的酒怎麼樣,跟咱們秦家比如何?”
秦初笑笑:“行了,你也不用伺候我了,快坐下一起吃吧。”
“多謝小姐,奴婢就不客氣啦。”罐子樂嗬嗬的坐下,小姐以前對她也好,但很少許她同桌用飯,自從小姐在上元節那晚醉酒後,醒來就對她更好了。
不僅很少罰她,還經常許她一起用飯,嗚嗚嗚,小姐真好。
罐子正在心底感動得不行,就見秦初臉色忽變:“罐子,丘小姐那邊的飯菜也有酒嗎?”
“當然啦,跟咱們的一模一樣,奴婢安排得妥妥的,小姐您就放心吧。”
秦初握著筷子的手一頓,妥?不妥才對。
丘瑾寧現在不聞酒氣都會情蠱發作,一旦聞到酒,那還了得。
心不在焉地吃完飯,秦初打發走小丫鬟,聽著外麵安靜了些,不放心地來到隔壁,輕輕敲響房門。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客棧裡掌了燈,光線昏黃,把她的影子映在門窗上,裡麵傳出丘瑾寧的聲音:“何人?”
“是我,秦初。”
門吱呀一聲打開,丘瑾寧似是剛沐浴完,墨發散落在肩上,不施粉黛的臉上像從濃霧裡走來,縈繞著濕意,當真應了一個詞;出水芙蓉。
秦初打量著她的神色,應該是清醒的,臉上添了兩分薄紅,不知是因為沐浴的水汽,還是因為情蠱的緣故。
“罐子不知情,叫了酒菜,你沒飲酒吧?”
丘瑾寧淺淺搖頭,側身讓她進來。
秦初稍稍放心:“那你聞到酒氣了嗎,身體可有不舒服?”
丘瑾寧見她一臉擔心,彎唇一笑:“無妨,雖聞到一些,尚能忍受。”
其實她看到酒壺,就吩咐綠藥把酒端出去了,並沒有受到影響。
不過,既然眼前這人擔心不已,自然不能辜負一番好意。
秦初一聽她在忍著,一顆心又提起來,進了門,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難道說:我來了你就彆忍了?
聽著就像是想來占便宜的登徒子。
她琢磨了一下,忐忑開口:“忍得難受嗎,若是難受,不要勉強。”
完了,話一到嘴邊就不由心,這下更像是登徒子了。
“不勉強又如何,情蠱不解,往後隻怕要時常忍下。”丘瑾寧坐在床邊,語氣落寞中又帶了絲漫不經心。
隻是那唇角似是含了些許笑意,淺淡且不明顯,讓人無法確定。
秦初微微皺眉,猶豫了一下從桌前的椅子上起身,坐到了丘瑾寧身邊,一雙眼睛盯著桌子上的燭台:“有我在的時候,便不要忍了。”
語氣發虛,視線飄忽,不敢去看身旁的人。
她絕不是趁人之危,這叫樂於助人,沒錯,她是個好人,最愛與人方便。
僵著身子坐了半晌,身旁的人也沒有動靜,秦初正欲轉頭去看,胳膊就被丘瑾寧緩緩抱住。
她又僵在原處,忍著隱隱發顫的呼吸,低聲道:“若是不舒服,你-你隨意便好,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