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瓊林宴上。
三月,草長鶯飛,皇家園林裡已是繁華朵朵,分外好看。
赴宴的除了一眾新科進士,便是女皇周姰與安國郡主、兩位皇子,以及六部尚書。
女皇和安國郡主、兩位皇子坐一桌,靠近的兩桌,左邊是六部尚書,右邊便是此次殿試的一甲三人。
狀元丘瑾寧,探花丘首安,都年紀尚輕,隻有來自六平府的程榜眼年近四十,年紀稍長一些。
先上桌的是各色糕點,丘瑾寧嘗了一塊清涼的薄荷糕,便不再動筷,在女皇看向他們這一桌讓他們三人上前時,她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塵埃落定的感覺,該來的總算是來了。
“臣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甲三人齊齊跪到桌前,等著女皇發話。
宴上頓時一靜,紛紛看向這邊。
眾人默契地保持著沉默,沉默的間隙,女皇悠悠飲了一口花茶,入口微甜,花香撲鼻。
她放下茶杯,看向跪地的三個人:“三位愛卿都是未來的國之棟梁,不必多禮,起來回話吧。”
“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他們起身,女皇麵色平靜道:“程愛卿年紀最大,家中可有賢妻。”
程榜眼心裡一突,摸不準女皇是什麼意思,問的是私事,如今女皇隻有三個兒子,也沒有公主,再說他已經三十八歲了,怎麼也不會給他指婚吧,便如實道:“臣家中已有賢妻呂氏,如今已兒女雙全。”
女皇淡淡點了點頭,看向丘首安和丘瑾寧:“兩位丘愛卿呢?家中可有婚配?”
丘首安:“臣已有妻顧氏,小妹尚未婚配。”
丘瑾寧:“臣已有婚配。”
兩個人的話同時出口,答案卻不一樣。
見他們所答不一,女皇沉聲道:“兩位愛卿可知這是什麼地方,若膽敢欺君,罪不容誅。”
“臣不敢。”丘瑾寧與丘首安再次跪下,在女皇的注視下,兩人連一個對視也無。
“那你們倒是說說,丘狀元到底是婚配與否?丘首安,你是兄長,你來說。”女皇的手摸著茶杯,神色轉冷。
不管是凰女還是皇子,膽敢欺君,都不能輕饒。
她可以為了百鉞周氏綿延千年的預言而保著丘瑾寧,但絕不容許丘瑾寧仗著凰女身份就敢糊弄她。
安國郡主與三皇子不由都擔心地看了一眼垂眸下跪的丘瑾寧,這個時候可不好撒謊啊。
大皇子則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心底猜測著女皇的用意,母皇這是想給丘瑾寧指婚?那到底是屬意他還是屬意三皇弟呢?
丘瑾寧靜靜垂首,等著丘首安先回話,她沒有告知大哥自己已經和秦初定親的事,是沒料到他們兄妹都會中一甲。
大哥雖有才學,但離一甲尚有些距離,沒想到世事難料,偏偏丘首安中了探花。
因為顧家和二皇子的事,兄妹兩個近些天沒有任何來往,她也就沒有主動道明,免得多生事端。
沒想到千算萬算,天意難違,最不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丘首安跪在地上,一臉惶恐道:“臣不敢欺瞞陛下,臣確實已有婚配,而小妹還尚未婚配。”
女皇這是想給他指婚還是給小妹指婚?
給他指婚,他已成親,且皇室無公主,隻有一個適齡的平樂郡主,可那是個少了一條腿的,怎能配他?
若是給小妹指婚,不管指給誰都是好事,女子當相夫教子,安於後宅,做一個賢妻良母才是最好的歸宿,難不成還妄想登堂拜相嗎?還敢在這種事上欺瞞聖人,這不是找死嗎?
小妹到底是年幼,太亂來了。
丘首安心底複雜,他知道此刻該擔心妹妹安危,但不知為何,心底竟隱隱劃過一絲喜悅。
他的話音一落,女皇便看向丘瑾寧:“丘瑾寧,你可有話說?”
得凰女者得天下,這個凰女難道還敢越過她的皇兒們去配彆的男子,為了百鉞周氏的未來,不管那個男子是誰,都不能留。
預言之說,女皇向來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尤其還關乎百鉞江山。
丘瑾寧抬頭,也不著急言語,直接從袖中拿出幾頁文書,雙手舉著奉上:“陛下聖明,臣不敢有任何欺瞞,不日前家裡傳來消息,爹娘為臣訂下了一門親事,因會試匆忙,為不打擾兄長專心備考,便沒來得及知會一聲,這是臣的訂親書。”
時間緩緩流逝,瓊林宴上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個不卑不亢舉著訂親書書的女狀元身上,心思各異。
女皇盯著丘瑾寧片刻:“呈上來。”
百鉞慣例,尋常婚配都會先訂親,立下訂親書,再議定婚期,結契領婚書。
這兩項中,訂親書一般是私下草擬,婚書則必須去官府落章,備份封存。
丘瑾寧的情況又不一樣,她本就把訂親書當作一道底牌,爹爹又是九曲縣的縣令,所以連訂親書上也蓋了官府大印,以備今日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