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藍采,我還是要工作,本以為有了錢我心裡就會踏實一點,可誰想到真有了錢,卻感覺那些錢得來得很虛幻,沒有一點安全感。”春天語氣有些哽咽,“藍采,你幫我請個假吧。還有,今天下了班可以來我家嗎?我一個人有些怕。”
藍采待在辦公室裡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幫春天請完假,就坐在那兒發呆。一方麵因為這幾天海波都沒有和她聯係,在她看來,海波已經不在乎她的死活了。另一方麵,她震驚於春天得到的那麼一大筆錢。雖然她從心底裡對春天的行為有些抵觸和看不起,可一想到自己那充滿煩惱平淡無味的生活,又很羨慕春天。對比之下,心理落差很大。
快到月底了,家裡的水電氣費、上網費、物管費、還有四千塊錢的房貸都該交了,不知道海波準備好錢沒有。藍采不無感慨,如果她有了三百萬,還用整天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操心嗎?整整一下午,“三百萬”這個冰冷的數字就像魔障一樣在她腦海裡縈繞不去。
下班前,手機突然響起,是海波打來的。
“老婆,我錯了,你饒了我吧……”這是藍采專門為海波的手機號碼設的鈴聲,是一個小屁孩兒正在向老婆求饒的話。
熟悉的鈴聲響起,藍采卻發現自己的心境變了,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和甜蜜,心底竟掠過一絲失落。仿佛隻要接了這個電話,她的生活又要回到以前那種困苦和平淡中。她的內心開始在期待和不甘的旋渦中苦苦掙紮。這種心情和以前不同,以前每次和海波吵架了,藍采最盼望的就是海波的電話,有時候甚至一整天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看著,就等著海波給她道歉。
世界變了,我也變了,藍采苦笑著搖了搖頭。
“妮子……”海波的聲音有種很壓抑的溫柔。
“喊什麼喊,你還好意思喊我妮子。那天是誰說要離婚的?都想離婚了,怎麼還給我打電話?”藍采還是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
“妮子……我,唉!”沒有藍采預料中的道歉,隻有一聲深深的歎息。
那聲歎息像是一滴水,滴在藍采心底,濺開。藍采有些心酸,可一想到那天晚上李金花說過的話,她的火氣又開始往上冒。
這句話把藍采傷透了。藍采突然明白,在她婆婆的心目中,藍采從來不是,也永遠不能成為她的自家人。這句話裡透露的排斥感拉遠了她和婆婆的距離,也包括她和海波的心理距離。
“妮子……我不該動手打你,你考慮好沒有?什麼時候回家?”
“還是這句話,每次吵架你都說這句話。我夠了,佟海波,我真的夠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考慮好了,啥也不用說了,說也沒用。咱們……離婚!”
“妮子,消消氣,我媽說了,是她做得不對,還讓我替她向你道歉來著,你宰相肚裡能撐船,就彆鬨了,成不?”海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
“你媽向我道歉?佟海波,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哪怕她對我有萬分之一的歉意,我這就回家!如果不能證明,咱們今天就離婚。你少他媽裝孫子,還假傳聖旨呢你。就你媽?我就從沒見她給人道過歉!”
“我……”
“行了行了,我看你也沒想好,還是再想幾天吧。不離婚也可以,你必須得和你媽斷絕關係,從此不相往來。老婆還是媽,你先考慮清楚要哪個吧!你不是說我看不起你媽,對你媽不好嗎?那我就惡人做到底,省得被人冤枉。”
“嘀嘀嘀……”電話掛斷了,是海波先掛的。在藍采的記憶裡,倆人吵架時,隻有藍采先掛電話,可今天事情反了過來。藍采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兒,堵得慌。氣得她把手機往桌子上猛一摔,電池板都摔脫落了。
下班的時候,出了公司大門,藍采才發現外麵正在下雨。這是今年的第一場春雨,天空很陰鬱,細細的雨線斜斜地撲打在路邊小樹翠綠的嫩葉上。天色很黑,被雨水洗去風塵的城市裡空氣異常清新,吸到肺裡,讓人感到由內而外的清爽。放在往常,藍采根本意識不到清新的空氣是如此美好。在這個被沙塵暴、汽車尾氣、工業廢氣充斥的城市裡,人們關注著身邊發生的雞毛蒜皮,卻往往忽略了自己最需要的東西。
冒雨打了車,直奔月亮灣小區,藍采在車上給爸媽打了個電話,通報了自己的去處。藍冰囑咐她小心點,掛電話前他還微微歎了口氣。在藍采的記憶裡,藍冰這些天歎的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進門後,藍采發現春天正在看中央電視台少兒頻道。她甩掉提包,換了拖鞋,順手拿了條毛巾擦著被雨打濕的頭發,趿拉趿拉走到沙發前。她本想找春天訴訴苦,卻發現春天兩眼癡癡呆呆的,眼眶裡汪著淚水。
“小朋友們,你們的爸爸媽媽每天工作都很辛苦,今天晚上回家的時候,你們能給爸爸媽媽洗一次腳嗎?”電視上,一個打扮得跟小孩似的三十多歲的女人,正嗲聲嗲氣地問那群小屁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