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棲看去,這疤痕細長,幾乎像一枚戒指一樣環繞著樓定之的指骨。
她不明白樓定之給她看這個做什麼:“什麼呀?”
樓定之五指屈起,棲棲這才發現他的無名指相較於其他的手指動得很不靈活,屈起的時候有幾分延緩。
“怎麼受的傷?”棲棲看向樓定之。
“這就是我媽急匆匆帶我走得這麼急的原因,那群放貸的想要拿我的一根手指去抵押部分欠款。”
棲棲用柔軟的指腹撫過樓定之那細小的疤痕,“之之,我其實沒多少怨恨過你。”
棲棲不在自己心底留存太多負麵情緒。
這對她的健康不好,也對彆人不好。
她為好朋友的離開而流淚,是因為她不理解而且很委屈。
她那個時候很需要樓定之,但現在她不再需要了。
“我們先出去吧,棲棲。”
樓定之笑,幽藍的燈光攏在他半邊身子上,露在光下的半張臉溫和笑著。
棲棲沒看見他隱在暗芒裡的另半張臉龐,也看不透他深褐色的眼睛裡藏得什麼心思。
她點點頭,轉身朝出口走去。
怕鬼的客人會被一路上突然出現的鬼怪NPC們趕去彎道裡,從而被乾擾尋找出路的思維。
但棲棲和樓定之對這些嚇人手段完全無感,在忽視NPC後,兩人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暢通無阻地走出鬼屋。
走出昏暗的鬼屋,頗有些天光大亮的感覺。
沈關觀和宋君裴還沒有出來。
樓定之謙和地將口袋裡折得方正的曲譜拿出來:“棲棲,這是送你的。”
“曲譜嗎?”棲棲接過,但她對這些音符不是很懂,隻能問樓定之:“為什麼給我曲譜呢?”
樓定之笑起來,深邃的眉眼像是蘊集著千萬片絢麗的霞雲般耀眼:“這是我為棲棲作的曲子。”
棲棲停了一秒,“是什麼時候寫的呢?”
樓定之沒有回答,他打開手機,給棲棲看了一段視頻:是他登上M國國家大劇院演奏時的場景。
他穿的一身白西裝,身前倚著的大提琴還是深沉的棕色。
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他閉眼沉浸在琴聲中,漂亮的手指偶或猛烈顫動起來。
他麵上的表情享受中帶著癡色,他拉著自己的琴,向外界傳遞出一種虔誠赤忱又暗潮湧動的情緒。
悲愴的大提琴聲透過手機送至耳邊,棲棲的心越發沉靜,像是親身在劇院裡聽這一場令人著迷的演出似的。
視頻隻有七分鐘,截取的是樓定之這首曲子中最高潮的部分。
等視頻播放結束,棲棲抬頭,竟發現樓定之蒼白的兩頰浮現出兩抹異樣的紅潤。
他清瘦的手腕有些抖,棲棲被他這幅輕喘戰栗的模樣嚇著,一時之間呆愣在原地,隻能被動感受到空氣近乎被碾碎的窒息感。
“棲棲...”樓定之忽地抬起眼皮,他高出棲棲太多,輕而易舉地就把棲棲的空白無力接納眼底。
“嗬...”他低喘著笑起來,仰起臉將手指搭在眉睫上,起伏不定的胸膛在他的壓抑中緩緩平靜下來。
“棲棲,彆害怕。”放下手,他恢複成優雅謙和的模樣,“這首曲子是我第一首真正意義上的獨創曲目,我每次聽她的時候,總是情難自禁。”
他眸光清冽地望向棲棲,和她道歉:“對不起棲棲,希望我沒嚇到你。”
棲棲承著他的致歉,卻沒從中感到一絲一毫的真心。
他分明享受那戰栗和失控。
他根本不覺得需要道歉。
棲棲垂眼搖頭,語氣不定:“這真是,為我作的曲子?”
“那麼...叫什麼呢?”
這話似乎戳中樓定之的敏感點,他的眉骨頓時不由主人意誌地染上薄紅。
濃密的眉睫下褐色的眼珠微張,眼裡像落入碎金一般曦光熠熠。
“《彌賽亞》。”他強調,“曲名是《彌賽亞》。”
“棲棲,我在琴聲裡當你是我的彌賽亞。”
彌撒亞,就是救世主。
棲棲張皇起來,她生出逃跑的衝動。
她察覺到一種狂熱的、無序的危險預感。
樓定之這種天賦者,做什麼都得心應手。
都是假象,棲棲警告自己,都是假象。
她退後一步,和樓定之保持距離。
“這禮物並非屬於我,還是請你拿回去吧。”
棲棲把那幾張樂譜還給樓定之。
當她白嫩的纖細手指不經意掠過樓定之的手背時,他忽地再次顫動起來。
棲棲抬眼,即見樓定之深眸如海,形色有幾分陰翳。
“棲棲,這屬於你。”
他輕聲,反扣住棲棲纖瘦的手腕,長睫垂顫,內傾鬱結如絲線一般纏繞在他麵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