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參商笑中摻雜幾分惡劣,“沈棲棲,彆怪我告訴你,我和你見三次麵裡,三次對你都是打的壞主意。”
“你要是不信,我就講給你聽。”
一種闃然壓抑的氛圍逐漸從兩人靜默的對視中蔓延開。
秒表滴滴答,棲棲出聲,打破一室寂靜,“謝參商,你的壞主意沒傷害過我。”
“那你傷害過彆人嗎?”
謝參商覷眉,盯著她看了會兒,“...沒有,你問這個乾什麼?”
“那你就沒有精神障礙,”棲棲起身,輕柔而不容拒絕地扶謝參商躺下,她掖著被角,低聲,“小黑貓脾氣也不好,但她從來沒有傷害過我,所以我總是能原諒她。”
“謝參商......”
棲棲穿好外套,走至門口回眸,“我實在不知道什麼是健康的友情,但我確定任你自暴自棄不是朋友該做的事情。”
“我看得出你在怕什麼,我不了解,你不願意和我說,那也一定有你的理由。可我在想的什麼,我現在就告訴你——”
“我想的是希望你努力活久點,你知道我不是在等你那場演唱會,我隻是舍不得你離開。”
棲棲停了停,“我會一直來的,請你好好休息吧。”
她轉身離開,纖柔的背影連同走廊冷白的燈光一同消失在縮小的門縫裡。
少年躺在床上半晌安靜,直至喉結攢動,他發出一串夾帶劇烈咳嗽的笑聲。
“沈棲棲,你最好說到做到。”
謝參商壘起的心牆被擊破碗口大的洞,潺潺春意流進他柔軟的心肺,將他無形中對失去和彆離的恐懼泡得發軟而脆弱。
他翻了個身,狠狠咳嗽一聲,“沈棲棲啊沈棲棲,你膽子不小,敢來救我...”
兀地低笑,“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能真像個瘋子去拿捏你呢。”
太大意了。
他現在宣布,‘假裝和素人沈棲棲交朋友’惡作劇大失敗。
謝參商兩頰泛起病態的紅暈,他粗喘著,片刻後心神終於寧靜。
黑浸浸的夜色悄無聲息籠罩了房間,他合上雙眸。
——便已安安穩穩地唯棲棲存在了。
*
棲棲回到寢室,洗漱完躺在床上很久,思緒依舊煩擾難定。
感情是靠經營的嗎?棲棲在這方麵是新手上路,她還不清楚,她挽留謝參商的方式對嗎?她真的不是在用友情綁架謝參商嗎?
躺在漆黑的夜裡,棲棲四肢百骸侵襲上深深的無助感。
便隻有老方法釋放情緒。
她把被子拉過頭頂,在悶熱的被褥裡無聲流淚。
謝參商,你最好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如果不是...
不是也不能怎麼樣,指責一個將死者,棲棲還沒有心硬到這種程度。
不知何時睡過去,直到走廊裡有人走動的腳步聲,棲棲才醒來。
窗簾被拉開,外間日頭正盛。
“嗯?棲棲醒啦?”
王安圓換下睡衣,扭頭看見正下床的棲棲,順口一問。
“嗯,茗茗還沒起嗎?”
棲棲將長發攏起,拿好洗臉巾走向水池。
“茗茗不是還為她偶像退圈傷心嘛,這事對她打擊不小,估計晚上也沒睡好。”
唇角抿直,棲棲沉默地洗臉刷牙,換上常服,她才再次出聲,“圓圓,我不跟你去吃早飯了,還有點作業沒寫。”
王安圓朝她擺手,“那你快去教室吧,茗茗我負責叫起床。”
“好。”
室外陽光正好,年輕的學生們迎著朝陽說笑,青春活力。
棲棲挎著包往前走,看著大家的身影,心中憑生某種透明的隔膜感。
她真說不清這是什麼情緒,在身邊圍繞很多人的時候,棲棲就會覺得和周圍是格格不入的。
她看得見謝參商的恐懼,自然也看見自己的——或有一朝,她會重新變成一粒灰塵。
不起眼不偉大、平凡至極的灰塵。
或許這也沒什麼,棲棲想,她本來就是個平凡人。
人類有三種腦子,本能腦讓她躲避傷害,情緒腦讓她執行決策,相對弱小的理智腦告訴棲棲,她是個擅長學習的學生,不必為現在不懂的事情苦惱傷神。
經營感情是其一,正確愛人是其一。
棲棲心頭大石恍然鬆動些許,她眉間陰翳俱散,霎時間耀眼得像高懸的太陽。
路過她身邊的人不敢堂然皇之地關注棲棲,隻能和好友悄悄說出自己對沈棲棲的羨慕與崇拜。
*
上午隻有一節課,棲棲下課收拾好書,順著人潮往樓外走。
“欸,沈棲棲?”
一道清朗男聲穿過悠悠樓道,分貝不大卻由於有限的空間依舊有著淺淡的回音。
棲棲自然聽到了,順著尾音處望去,秦祀手提電腦,脖子上的耳機垂下長長的白線,深藍色短袖包裹著修長的身軀,更襯得他麵皮白淨。
好勝的少年步伐都帶著凶氣,他大步大步地跨過長廊,轉眼走到棲棲麵前低下頭。
“沈棲棲,你上的什麼課?”
棲棲把包裡書封給他看:《市場營銷學》。
“奧——我剛才在上計算機。對了對了,我這有道題目很有意思。”
秦祀躍躍欲試,想打開電腦給棲棲看他新淘到的難題。
棲棲為難地瞥他一眼,及時阻止他開機的動作,“秦祀同學,我有點急事,我們下次再聊。”
“啊?”秦祀一愣,他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目光看向棲棲,“什麼事情比共享一道漂亮的題目還急嗎?”
棲棲神色微妙,她視線劃過秦祀左耳軟骨上的三個鐵環,又看到他從鎖骨延伸進衣物裡的一截猙獰紋身。
“秦祀同學...你要不然把題目發給我,我晚上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