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山...參商,你騙了我。”
闃然無聲的室內,每一個輕音都似擲地有聲。
龔聿移動視角,看得分明,女孩麵無表情,一直看著屍體很久後,竟銜上笑意,笑著笑著,顆顆大滴的淚水從眼眶裡爭先恐後地滑出。
棲棲好像感受到臉上的濕意,胡亂用袖子擦淚,用力之大,臉頰很長時間都泛著紅。
她攤開手掌,虛虛地描摹過謝參商的五官,而後又彎腰。
在龔聿和閆鑫怎麼也沒想到的情況下,棲棲俯下身,雙手握住死者僵硬的肩膀,嫣紅飽滿的少女的輕吻落在屍體的側臉。
死過的風不能二次親吻玫瑰,但高枝之上,花朵自會落下,投進不再來的風懷裡。
*
龔聿送棲棲回家,告訴她:“案子進度會通知你。”
看著女孩沉靜的臉,他停了下說:“謝參商人際關係單一,在世隻有你這個朋友,有葬禮方麵的需求我可以幫你聯係。”
棲棲不說話,自顧點了頭就把帽子拽下蓋住臉。
到了停車庫,媽媽正好打來電話。
“龔叔,謝謝您。”棲棲下車前,疲憊地對龔聿道謝。
龔聿頷首,目視她坐上電梯。
幾分鐘後,他點燃一顆煙,夾在指尖卻不吸,煙霧繚繞下,眉宇間壓著複雜的情緒。
*
“棲棲,你去哪裡啦?打電話怎麼也不接呢?”
剛進家門,爸媽立刻擔心地圍上來,沈關觀沒上前,但也很關切地看著棲棲。
“爸爸...”棲棲先是無助地望了望爸爸,然後又看向媽媽,“媽...”
沈爸沈媽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女兒的不對勁。
沈媽趕緊摟過棲棲緊緊抱著,拍著乖女兒背不住地說:“怎麼了啊?沒事沒事,有媽媽在,有媽媽在啊。”
爸爸仔細認真地檢查女兒身上有沒有受傷的痕跡,確定棲棲現在的衣物完整且和出門時一樣時,才默默鬆了口氣。
但他依舊很擔心地問道:“怎麼啦棲棲,是不是和謝參商那孩子吵架了?他怎麼沒跟著回來呢?”
一聽到謝參商這個名字,棲棲再也沒有在外麵強撐堅強的形象,她霎時間感到全身失去力氣,軟倒在媽媽懷裡,不住地哭著顫抖。
一切動作,毫無征兆,把大家嚇了一跳。
一家子慌得不成樣,沈媽媽不知道女兒為什麼哭,但棲棲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女兒的悲傷她也感同身受般,一邊用手撐著不讓棲棲滑倒在地,一邊問:“怎麼了啊棲棲,怎麼了寶貝?告訴媽媽啊,不讓媽媽擔心,怎麼了啊?”
棲棲抽噎不停,淚水糊住視線,她的世界天旋地轉,隻曉得喊“山山...謝參商...”
又一直喊媽媽,說媽媽幫幫,媽媽幫幫她。
沈媽媽這時候哪裡還能問,她緊抱著棲棲,“棲棲啊,不哭不哭哦,你這哭得媽心都碎了,有媽媽在呢,都沒事的都沒事的。”
家裡的兩個男人見狀趕忙扶著兩人坐到沙發上,沈爸爸懊悔自己不該提謝參商,或許棲棲正和謝參商吵了一架,還很凶,不然不會哭成這樣。
他實在擔心,一直給女兒擦淚。
沈關觀好像知道什麼了,他異常安靜,陪在棲棲身邊。
大家都知道謝參商是棲棲的好朋友。
那謝參商死了,棲棲是最難過的人。
這世上除了棲棲,再沒人會為謝參商真心流淚。
最後沈關觀看棲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說出事實:“爸媽,謝參商他,可能走了。”
沈爸以為謝參商不告而彆,惹得寶貝女兒傷心至此,頓時不滿道:“走了?怎麼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
“爸...不是那個走,”沈關觀長歎,“謝參商他,喉癌晚期,治不好。”
“......”
“這,怎麼會呢?那孩子還那麼年輕,我,我不知道,對不起啊——”
沈爸爸的臉露出尷尬和惋惜,他最後說對不起,卻不知道對誰說的。
沈媽才回神,她輕輕抹去棲棲的淚,聲音輕得像棉絮,“棲棲啊,爸爸媽媽還有你哥哥都在呢。參商那孩子...通知他父母了嗎?”
“媽,他是個孤兒。”沈關觀在一旁說。
家裡又陷入一陣沉默。
良久,沈媽媽說:“跟我們過過年,又是棲棲的好朋友,那參商也算咱家的一份子了。”
沈爸點頭:“葬禮咱家辦,讓孩子體麵地走吧。”
棲棲好不容易止住淚,聽到爸媽這話又忍不住眼眶一酸,可是眼睛已經哭得很痛了。
她不能再讓愛她的人擔心。
“爸...媽...”棲棲哽咽,“我們早點...早點睡,明天去接...謝...謝參商。”
“棲棲,今晚媽媽陪你睡吧。”
沈媽媽攬著女兒,洗漱完一同上床。
十一年,棲棲再一次和媽媽同床共枕。
生離死彆,樁樁難過。
現在是謝參商因病離世,璀璨的少年如風飄走。
隻有真正經曆過死痛者,才有資格以活者的身份愛人。
生命的凋謝和盛放,棲棲不能阻止。
她抽噎著,緊緊摟住媽媽的腰。
誰又能阻止生命的進程,棲棲隻能真誠再熾烈,學謝參商喜歡她一樣,不竭餘力地愛和保護,她的家人、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