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院的生活忙碌而令人充實。
離龔渡上次發病已經過了四天,而龔聿在此期間一直沒來探望。
但龔渡逐漸開始承認自己的病情。
也就是說,他在慢慢地痊愈。
今天隔壁床的大龍過生日,他的母親在護士的陪同下把買來的蛋糕帶進病房。
蒼白的病房裡,蛋糕上的多彩奶油奪人眼球。
門口,層層疊疊的都是來祝大龍生日快樂的病友們,老的小的,現在都笑成一種高興模樣。
棲棲在人群最前麵,坐在大龍給她留的寶座上。
大龍母親——一個六十多歲蒼老不堪的女人,臉上的褶子像老樹皮,她微笑地注視大龍,眼中盛著的母親柔輝動人無比。
棲棲看見她,便不由想象沈媽媽沈爸爸老掉的模樣——或是自己老掉的樣子。
“我來吧。”棲棲接過切蛋糕的塑料刀,這屬於危險用品,不能讓任何一個病友接觸到。
蛋糕並不大,因為大龍母親經濟有限,即便這樣,每個人雖隻嘗到舌尖上那點奶油,卻也心滿意足了。
吃完蛋糕所有人挨個向大龍祝福:祝他身體健康,之後廣播站就通知病人用中藥泡腳的時間到了。
人群烏壓壓地又離去。
大龍舔乾淨最後一滴奶油,站起來伸伸腰,對母親說:“媽,這次我去拿藥吧。”
大龍母親一愣,很快老眼濕潤,撫著粗糙的手掌說:“好...好,媽也陪你。”
母子兩相攜而去,和大龍病弱卻高大的身形對比,大龍母親的背佝僂且瘦小。
在棲棲眼裡,這個背影漸漸和世上所有愛子心切的母親身影重合起來。
“姐姐?”盤坐在床上的龔渡見棲棲長久凝望門口,頗感不解地問道。
“怎麼了?”棲棲轉頭。
“你是想媽媽了嗎?姐姐。”龔渡想了想,說。
“有一點。”棲棲抿唇笑笑,但話一出口又改嘴,“也不止一點,簡直是太想我媽媽了。”
龔渡抱膝歪頭看她,“你媽媽一定很溫柔很漂亮吧。”
“對的。”棲棲幸福地彎眼,“她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沒有係統的時候,溫柔年輕的沈媽媽疼女兒疼得不像話,家裡再窮,也不讓棲棲穿一件打補丁的衣服。
那是珍貴而金光閃閃的母愛,所以棲棲永遠不後悔用十一年的透明人生活來拯救家人的生命。
“真好啊。”藍白條紋的少年環住肩膀,望著電燈做出暢想的表情。
“我去拿藥給你。”棲棲垂眸溫和道,大家都知道龔渡的母親在他兒時便去世了。
這孩子現在也是想媽媽了。
*
大龍過完生日沒兩天,醫生說他病情穩定,能出院了。
出院日,大龍穿著自己的衣服,到每個病房都串了門,和病友們傳達這個好消息。
“恭喜恭喜啊。”
“以後不要再來了喲。”
“出去要好好活著呀。”
“加加油,彆來醫院了奧。”
大龍的床位空下來,棲棲的誌願者生活也即將畫上句號。
這是最後一天的誌願者生活。
主任在棲棲和陳蘅的社會實踐書上蓋好章,笑眯眯地歡迎兩人下次再來。
這時候沒下班,棲棲仍穿好工服去查房。
龔渡氣色紅潤,這幾天棲棲的‘分數療法’起了不小作用。
“欸,姐姐你來啦!”少年活潑地朝她招手,“陪我下棋嘛。”
棲棲走過去坐下,看見棋盤上走勢錯綜複雜的黑白子,頓時失笑,“弟弟,你這盤棋黑子都要贏了,我還這怎麼繼續呀?”
“這不妨事。”龔渡把黑子往前上兩步,自殺式給白棋讓出一條道。
“拿你沒辦法。”棲棲搖頭勾唇,“那就來一決雌雄吧。”
兩個大小孩圍繞一盤殘棋鬥智鬥勇,最後誰也沒鬥出個輸贏,因為兩個臭棋簍子總是悔棋,各自不服輸耍賴皮。
等到這盤棋下完,外間也暮色四合了,陳蘅換下工服到病房門口敲門,“棲棲,回家了。”
“嗯。”棲棲和龔渡把棋盤收了,她站起來對仰頭的少年說:“龔渡,晚飯時間到了,快去吃飯吧。”
“好咯。”龔渡下床穿好鞋子,“姐姐今晚回家吃?”
棲棲點點頭,“對啊,我下班了。”
“好吧,那我今天有100分的巧克力嗎?”
“當然有啦,都為你準備好咯。”
棲棲了然一笑,她從包裡拽出個滿滿當當的紙袋遞給龔渡。
“這麼多?!”龔渡拆開一看,裡麵都是滿分金元寶。
很快,聰明的少年反應過來,他眼眶刹那間紅了一圈,聲線微微顫抖著問:“姐、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對呀,我要開學了。”棲棲疑惑中帶著驚訝,“我是誌願者,來醫院隻待一周,大家都知道的。弟弟...你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