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衍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心尖尖上的薑小貓哭。
除了是被他揉在懷裡欺負得水霧迷蒙,像現在這種眼淚珠子斷了線似的往下滾,他瞬間就感覺要天崩地裂了。
“乖寶, 彆哭彆哭……”薄衍一秒轉身,單膝跪在床邊, 大手回握冰涼柔軟的小手,“是不是太疼了?哥哥馬上叫醫生好不好?”
薑意搖頭, 滾圓的眼淚劃過挺翹的小鼻子落進枕頭裡,“不、不是……嗚……”
一開口, 清甜的小細嗓子含著濃濃的哭腔,淚眼朦朧地小聲嗚咽著, 漂亮的小臉蛋上神情委屈得不行。
薄衍的一顆金剛不壞之心被眼淚砸得碎了一地, 牢牢握住小朋友的手抵著下唇親吻, 低沉的嗓音溫柔得快要掐出水來,“那是怎麼了, 告訴哥哥好不好?”
薑意側過身來,還是不說話,粉粉嫩嫩的指尖微動,摸向線條乾淨硬朗的下頜。
薄衍眉心一動,任由他探索, 嘴裡繼續哄道:“彆哭了, 乖寶……”
“你為什麼這麼傻呀……”薑意的聲音很小很輕, 軟軟糯糯的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嬌,可愛得想讓人想把他含進嘴裡吃進肚子裡。
“是哥哥錯了。”雖然一時還搞不清楚來龍去脈, 但並不妨礙薄衍毫無原則地立地認錯。
略一思索, 他側躺上床, 和小貓兒麵對著麵, 用掌心捧著濕漉漉的臉頰,覆著薄繭的拇指輕輕擦拭著眼角,試圖抹去水龍頭似的源源不斷的眼淚,“乖,不哭了,再哭就成了小花貓了。”
“我沒有想哭,是眼淚、眼淚它自己不聽話跑出來嗚……”男人越溫柔,他的心就越疼,眼淚也就越止不住。
“哦~”薄衍順著他的話說,“那是眼淚的錯——”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忽然一下子僵住了。
抽抽噎噎的小貓兒鑽進了他的懷裡。
細細長長的手指緊緊揪著他腰側的衣料,溫熱潮濕的小臉蛋蹭著他的胸膛。眼淚不一會兒就打濕了他的襯衫,灼熱燙人的溫度順著皮膚表麵一路遊竄至心臟,再散入四肢百骸。
僵硬的身體在這眼淚中迅速軟了下來,像是淋上了熱氣騰騰的甜蜜又粘膩的糖漿。
他抬手,將瘦弱的青年一點一點抱緊了。大手緩緩揉弄著圓鼓鼓的後腦勺,反複親吻毛茸茸的發頂安撫受了委屈的小朋友。
“疼嗎?”好久後,懷裡的小貓兒似乎是哭累了,埋在他懷裡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嗯?”薄衍還沉浸在難得的柔軟和甜蜜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的腿,還疼嗎?”
這下聽清了,薄衍低低沉沉地笑了一下,“早就不疼了,完全康複了,抱著你跑五千米都沒問題。”
薑意的手指又收緊了。
騙人。
明明每到陰雨天腿還是會生疼,明明不適合再進行高強度的運動。
關航說的話不斷在他的腦海裡回響,但現在本人就在他麵前,他卻問不出口。
薄衍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同情,不想讓他愧疚,或者說,不想讓他看見無所不能的薄衍哥哥也會受傷害,也曾經被打倒過。
“我會等你……”想到這裡,他抬起臉,波光瀲灩的眼眸直直對上滿臉疼惜的男人。
薄衍正垂眸看著他,“你等我什麼?”
等你願意告訴我一切,等你願意把我當作一個平等的伴侶,和我一起分享你的苦難。
他又確定了一次:“哥哥你真的、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哪方麵?”薄衍的神情有些懵,下意識開始反省自己,最近有沒有做什麼讓小貓兒不開心的事?
薑意提示道:“關於你自己。”
薄衍的腦海裡有了一個一閃即逝的念頭,但卻快得完全抓不住,“乖寶,再、再給我一點提示?”
薑意鼻尖紅彤彤地凝視著他,望了好半晌後重新垂下眼睫。
“什麼時候讓我出院?”話題切換突如其來,但又毫無違和感。
漂亮的小臉蛋上掛著一道又一道的淚痕,說話還帶著奶味兒的鼻音,轉眼間就伸手推開了他,重新平躺回病床上。
薄衍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前一秒還窩在他懷裡要安撫要抱抱,下一秒又翻臉不認人了。
簡直就像是身體裡住了兩個小貓貓,一個親近他一個疏遠他,來回拉扯著反複無常。
“不行。”他乾脆利落地翻身,雙手撐著懸空在青年的身體上方,“醫生說你至少得臥床休息十天。”
“馬上就要決賽了,這種時候你讓我在床上躺滿十天?”薑意擰了擰眉心,“你是認真的嗎?”
“我認真得不能再認真了。”薄衍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距離決賽之夜還有二十天,說句難聽的話,就算這二十天你全躺著,也沒有人能追得上你。但如果你現在回大廠繼續練習,腰傷變得更嚴重了怎麼辦?”
薑意完全不讚同,“你不能這樣想。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比賽,我必須尊重我的隊友,我的對手,尊重我的舞台。”
薄衍抓住他的一隻手,強勢地舉過頭頂按到枕頭上,“那你怎麼就不能尊重一下你的身體?”
“我——”薑意一時詞窮。
剛剛才大哭一場的小貓兒,此刻臉上哪哪兒都是紅著的,尤其緋紅的眼尾微微下垂,整齊的糯米牙咬著下唇,怎麼看怎麼可憐兮兮委屈巴巴。
薄衍的心第無數次不爭氣地軟了下來。
“各退一步,休息滿七天。再過三天,我就放你回去練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