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禾倒確實有點動心,但還沒下決定,便有下人來稟道,“外頭有人求見長公主,遞了拜帖來。”
綠盈上前接了拜帖,目光在盒子上一掃,回到薛嘉禾身邊時臉色不太好看,“殿下,是東蜀皇家。”
“承靈公主?”薛嘉禾揚眉,“東蜀的使團還沒離開?”
她記得容決走之前便說了,東蜀使團不日離開,這“不日”竟能拖上這麼久?
綠盈將拜帖從盒中取出,低聲道,“是陛下留的,疑心他們來汴京或許也另有打算。”
薛嘉禾應了聲,取過拜帖打開,裡頭是清秀的小楷,寫的內容也是中規中矩,以一國公主的身份求見另一國的長公主,雙方地位相當,禮儀又周到,薛嘉禾不能貿然回絕。
她隨意地掃過拜帖上的時間,見寫的是明天,便轉手還給了綠盈,“你替我回吧,應了便是。”
綠盈雖知道薛嘉禾沒有拒絕的道理,但想到那日宮宴上承靈公主的發言,還是有些氣惱,撇嘴道,“她倒是臉皮厚。”
換成識趣點的人,恐怕十年後再和薛嘉禾見麵時都會覺得尷尬吧?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皮卻或許是件好事也說不定。”薛嘉禾笑著道,“那日宴會上就能看出來了,她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否則再怎麼冷靜的女子,在豁出去點明自己想嫁的人又被拒絕之後,總會有那麼點羞惱難過吧?
當時一直盯著她看的薛嘉禾就知道沒有,承靈公主即便開了那個口,心中也早就想好了被拒絕的下場,且平靜地接受了。
隻是這一出之後,承靈公主再去毓王的封地,恐怕多少要遭受些冷眼對待了。
不過薛嘉禾現下有些泥菩薩過河,也沒有閒心思管一個對自己抱著敵意的女人前路是不是坎坷,第二日承靈公主來訪時,她擺出了最沒有破綻的長公主架勢招待對方。
“上次同殿下見麵時,實在是失禮了,因而承靈在離開汴京之前,想要同殿下當麵道個歉。”承靈公主輕輕皺著眉。
“無妨,沒影的事,我也不至於生氣。”薛嘉禾笑了笑,“倒是容決他說話一向那個樣子,還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承靈公主搖頭,“殿下客氣了,我也知道那日確實出言不遜,陛下與殿下對我這般寬容,已讓我受寵若驚了。而攝政王他……不瞞殿下,宴會上我所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薛嘉禾麵上波瀾不驚,“聽容決說,他確實去過東蜀。”
“隻他不記得我了,是嗎?”承靈公主麵上帶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彼時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偷溜出宮時被歹人拐走到了邊境,人販子正要做交易時,還是個少年的攝政王帶著人出來將他們一舉擊破,我才得以回宮。否則如今……東蜀早就沒有什麼承靈公主了。”
薛嘉禾側耳仔細地聽完,淺笑道,“想來是專門販賣幼童的黑心牙子?”
承靈公主含笑點頭,“確實如此。”
“他年輕時還做過這種捉捕人牙子的事情,我倒是第一次聽說,”薛嘉禾道,“還當他一直在營中練武殺敵呢。”
容決大抵當年是在邊關製裁惡行,去搗毀那群黑心販子時正好救下承靈公主,卻叫對方記了半輩子念念不忘,實在作孽。
這也就算了,承靈公主還特地將這舊事拿到她麵前來說,好像生怕她不知道似的。
偏生承靈公主臉上的表情真誠又軟和,薛嘉禾便是想發怒也難找到口子——好在,她也根本不想發怒。
左右容決不打算再納這位公主,承靈又很快就要啟程去毓王封地自己打拚,薛嘉禾更是有其他要擔心的事情,沒空理會這不知道該說過於直白還是過於高明的挑釁。
“殿下的事我也聽聞過一二,不過兩次所見,同傳聞中全然不同,比我像個公主多了。”承靈公主掩嘴一笑,誠摯道,“難怪攝政王這般喜歡您。”
這話說得,乍一聽還像是稱讚呢。
薛嘉禾笑了笑,沒接承靈公主這話,轉臉對綠盈道,“白桃想是冰鎮好了,拿過來吧。”
承靈公主在她麵前再怎麼想要比對出兩人的地位之差,實際也都是徒勞的。
一來容決不在,二來薛嘉禾又不是多在乎這個長公主的尊貴地位。招待承靈公主的禮節周到不出錯,安安靜靜將她送走,這便夠了。
“對了,聽說攝政王有緊急軍務離京處理去了?”承靈公主吃了兩片桃子,便像是剛想起這茬似的說,“真是忙碌得很。”
“軍中的事情,我不太懂。”薛嘉禾四兩撥千斤。
“我也是呢,常聽也聽不太懂,”承靈公主順著她的話十分天真地抱怨道,“不過在來之前倒是聽說了一些有的沒的,好似是說什麼北邊有戰事,我瞅著到現在也沒打起來。再說了,東蜀的北邊不就和大慶接壤麼?真要打仗,父皇也不會派我來和親了。”
“能不打仗,自然是天下太平的好,免得百姓遭殃。”薛嘉禾道。
承靈公主點頭讚同,“所以我就來了。不過原先來時我就悄悄問了父皇,若是大慶攝政王願意娶我,那我能不能當他的側妃,父皇說要是我能讓攝政王同意,他也樂見其成,因而那日才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問了,後來回想起來,當真是不應該,還請殿下原諒承靈。”
薛嘉禾的視線從她滿是誠摯的麵孔上一掃而過,輕笑,“道歉的話便不必說太多次了,倒叫我也害羞起來。”
兩人客套了一個多時辰,承靈公主起身告辭時,意味深長地朝薛嘉禾一笑,“也不知我此去還有沒有再和殿下相見的機會……承靈便先在此處提前祝願下次見麵時,殿下與攝政王也仍同現在一般恩愛親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