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要暫時保密,等哪天你的修為境界比他們強了, 師父就告訴你。”雲杪笑著揉了揉他的頭, 替他理了理發皺的破舊衣裳。
餘光見易雨寒一直神色悶悶地低著頭出神, 雲杪又拍了拍他,笑問道:“可是還在意走之前的事?”
“師父, 徒兒給您丟臉了。”易雨寒回過神來, 笑容中隱隱帶著兩分苦澀。
“你這叫什麼話?”雲杪漸漸淡下了笑容,她神色認真地道,“怎麼就丟臉了?他們看不起你也就算了, 難不成你自己還瞧不起自己?”
見她原本緩和的臉色緊繃起來,易雨寒漲紅了臉道:“雨寒沒有看不起自己, 隻是我的身份讓師父……”
“又讓為師如何了?何必去在意旁人的目光?正所謂英雄莫問出處,又常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常被人掛在嘴邊的話,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易雨寒怔怔地看著她,這前半句話他知道, 後半句話卻是從未聽說過的。
“王侯將相, 寧有種乎?”
雲杪憶起這個世界和她的本源世界不同,又微笑道:“朝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 男兒當自強。”
“這詩出自前人之手,你雖不曾正經上過學堂,可也說過平日裡有自主苦學過識字, 當中意思總能理解?”
“你若是我的好徒兒,就牢牢記住這幾句話,日後功法大成證明給天地看,把今日受到的屈辱還回去。你做出這副自怨自艾的喪氣模樣,那才是給為師丟臉呢。”
“雨寒斷不會辱了師父的麵子!”易雨寒回過神來,心神震動地道,“徒兒會牢牢記住師父今日的教誨,他日不憑靠師父的庇蔭,親自一洗前恥!”
“這才對嘛。”
雲杪的臉上終於又露出了笑容,念及易雨寒的妖族血統,她又低聲詢問起這兩兄弟的身世來。
“徒兒的母親也是命途多舛。”易雨寒歎了一聲,目光看向羽毛前方和燭炎玩鬨的元星洲,向雲杪講述起了二人的過去。
元娘並不叫元娘,因她遠離家鄉埋名隱姓來到寧崇鎮外,又自稱姓元,旁人便喚她元娘了。
她出身於一個不算小的修仙世家,是金靈根資質的好苗子。因擁有著純粹的單靈根,家族便想把她送到勢力範圍外的大宗門中做弟子,比方說太白宗或是太清觀。
可元娘雖出身修仙世家,又有著羨煞旁人的資質,卻意外地對做大宗門弟子一點都不感興趣。
原來是因她幼時曾在水師口下救過一條名叫易水的蛇妖,那蛇妖感恩在心,便悄悄伴在她身邊守護。數年過去,女孩成長為少女,多年來的相處也讓她和易水漸生情愫,甚至許下長相廝守的誓言。
因世俗難以容忍修士與妖怪的結合,元娘便不肯順從家族,隻盼能與易水隱世做個逍遙自在的散修。
兩人的關係不知怎地在家族中傳開來,上下解釋震怒不已,元娘見事態不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同易水一起逃了。
隻可惜二人在易水的洞府中不過做了短短兩年夫妻,便被家裡人找上了門,以替天行道之由要降服蛇妖。
彼時元娘正懷著孩子,臨盆在即,易水為保護妻兒在多方圍攻之下喪命,元娘聞訊大受刺激而致神識海受損。元家見她傷了根基,日後修道想大成已是機會渺茫,想必做不了大宗門弟子了,便失望地棄她而去。
“雨寒不曾見過父親,娘也很少在我麵前提父親的事,怕她傷心,我也極少過問。”
“我與娘在寧崇鎮外村中生活了九年,徒兒幼時無法克製蛇類本性,總難以收斂異舌,又怕極了雄黃酒。”
‘後來有一日,有個落魄男修從門外路過向我家討水喝,他發現徒兒的異狀卻並無半分鄙夷,反倒是告訴娘該如何教我收斂本性。’
那男修說自己不憶得往事,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誰,元娘見他可憐便心軟收留了這男修一陣子,並為其取名喚作思歸。
思歸雖看著十分狼狽,修為境界卻比築基期的元娘要高出不知道多少,但他僅僅在村內待了半年,某一日就突然不辭而彆了,自那以後都杳無音訊。
男修走後,元娘才發覺自己又有了身孕。隻是越是境界高深的修士便越難擁有孩子,元星洲更是天賦異稟,元娘舊時傷了根基懷他時格外辛苦,後便因難產而離世了,留得元星洲與易雨寒相依為命。
寧崇鎮在越國邊境,偶有妖怪來犯太白宗也不一定能管得到,村子裡的人多少都承過思歸的情,便都紛紛主動幫襯照顧這兩個孩子直到今日。
說起此人,易雨寒也是心情複雜。
若當初對方沒有不告而彆,元娘或許就不會因生元星洲時靈力枯竭而亡了,可要說恨他,對方在他的記憶力卻又一直扮演著和父親一樣親和的角色。
兩兄弟當真是命途多舛,尤其是易雨寒,元星洲好歹還有兄長照顧,易雨寒卻是從出生就備受歧視吃儘苦頭,也難怪他後來會墮為妖魔。
雲杪思索著說道,“元娘不過金靈根資質,星洲卻是雷靈根,看來小家夥的父親不簡單,想必太白宗不會輕易放棄。”
“師父說他們還會找上門來?”
“找上門來也不怕。”雲杪笑吟吟地道,“我隻是好奇,他們為何如此執著於星洲,竟有兩個元嬰期的修士親自跑到村中來。”
易雨寒聞言,思索了一番道:“想必是因那沈觀霞?”
“沈觀霞?”
“師父隱世太久,興許還不曾聽過此人的名字。”易雨寒略帶靦腆的笑了笑,“那沈觀霞可是當今年輕一輩弟子中的第一人。”
“他是太清觀觀主道侶的獨子,傳聞沈觀主與碎玉元君同修兩千年都未能育有一子,卻不料某日清晨碎玉元君於峰頂打坐時眺望朝霞,忽然間感而有孕,十個月後便誕下了一子,因而取名為觀霞。”
“此子出生時漫天紅霞,更是隻在傳聞中被人提起過的天靈根,一出生就震驚了各界。”
易雨寒感歎著,“聽說,那沈觀霞打從出生起便是金丹期大圓滿,他如今不過二十有六,便已修得元嬰期大圓滿了,而今突破在即,是太白宗那二人遠遠不及的天之驕子。”
“因這沈觀霞的出現,太清觀的地位一夕之間更超太白宗一籌,這太白宗心中憋著一口氣,愣是把十五年一次的弟子選拔大會改成了十年。”
說起沈觀霞的傳奇事跡時候,易雨寒神色中也帶著幾分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