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卻是欣賞的,小公子這般模樣,倒是很像賴信將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果決又狠厲。
可惜,晴樹君可沒有藤堂君想的那麼好,他去觸碰姑獲鳥,一是為了讓姑獲鳥快點冷靜下來,二是因為好奇。
雖然涉及到妖怪的事情他遇到過了三件,可還是第一次見到妖怪這東西。
上輩子他可隻在書畫裡,電視裡見過人類編纂的妖怪,就壓不住那顆好奇的心,想摸摸看,妖氣究竟是怎樣的東西,不過,感官並不好就是了。
這邊,晴樹君稱病拒絕見人,有開羅地圖在,稻荷神社的開建神祭和建造事宜,他可以放心陽子等人不敢搞小動作,更何況還有白狐神使在。
陽子雖然傲慢,但是神社的事情確實是不敢馬虎的,她這次過來也是本社大巫女對她的考驗和評價,單單稻荷大神她就是不敢得罪的。貴族比旁人都敬畏神明,懼怕神明,對神明的信仰卻少之又少。
今日。便是開建神祭的時候。晴樹君臥在床褥上,側望著紗幔外晴朗的天空,精神卻關注著開羅小地圖上的動靜。
小地圖上,巫女服飾的像素小人正拿著什麼東西在原地左搖右晃。開羅係統表現得很是簡略,晴樹君猜想了下,才想到這應該是在跳神樂舞。
後麵擠擠攘攘的是一眾莊民們,在圍觀神社開建前的儀式。
“神樂舞啊……以前都沒有好好的看過呢。”晴樹君有些感慨地撐著腦袋說道。
在之前的幾年,因為優子母親重病的緣故,所以神祭往往沒有堅持看到神樂舞,就回來了。又或者是,那時候根本不知道鬼神真的存在的晴樹君,隻想著怎麼休息節省體力,以免餓著肚子,真沒在意過神樂舞這件事。
“你想看那個家夥跳神樂舞?”白狐神使臥在他的旁邊,撇了撇嘴,嗤笑道。
“不,隻是感歎沒有好好觀看過,聽說巫女跳神樂舞祈福是能引開神降或者是神明恩澤的。”晴樹君回憶腦海裡為數不多關於神祭的記憶,還真沒發現有神降的出現。
白狐交替了一下爪子,重新墊在腦袋下。
“不用在想了,大多數神明都是很吝嗇的,平安京祭祀的主神又不是稻荷大神,禦饌津大人也不可能越過自己的父親,在神祭上給人類賜福。”
說罷,有睜眼看向晴樹君道:“不過,如今禦饌津大人賜福的次數也少了,因為信奉她的貴族氏族,人類對她的信仰變少了。真是貪婪,因為禦饌津大人的賜福而風調雨順,結果卻並沒有回報給大人多少的信仰。想要看神降的話……”
“小鬼,努力建設起一個不讓大神失望的領土,這樣,寬厚的大神會為你的領土賜福的。神祭也進行的差不多了,我該去看看了。”
白狐說完這些,穿過重重紗幔,消失在了晴樹君的視野當中。
“建設一個不讓稻荷大神失望的領土啊,這還真是不太容易的一件事呢。”
晴樹君露出一絲苦笑,看著任務列表內,有多出來的幾個任務,歎了口氣。要知道,他現在建造好一個領土就很困難呢。
這邊,鳥取神社開建神祭如火如荼開始了,另外平安京藤原家。藤原道隆在接待客人的時候,收到了加急送到他手中的鳥取的來信。
看著書信上印下的緊急暗紋,藤原道隆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
“藤原大人,既然是要緊的信件,您就先查看。”藤原道隆的貴客,如今在天皇麵前頗受重用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如此說道。
他抬了抬手中的茶碗。“藤原大人這兒的茶水韻味綿長,我要好好品味一番時間。”
藤原道隆對安倍晴明抱歉一笑,心裡同時想到:這人不愧能力壓陰陽寮一眾大大小小的陰陽師,成為最受天皇重用和信任的人,這份氣度,是絕大多數人都比不了的。
藤原道隆展開鳥取的來信,快速地翻閱了書信當中的內容,驚懼之下,拍案而起。
不怪他這麼大反應,他的兒女子孫當中。他最為看好的就是自己的這個外孫。自己的手中的勢力,在自己死後是要留給藤原家沒有錯。
但是把藤原家拓展到如今的模樣,他怎麼甘心把勢力全部留給和自己並不算多和睦的弟弟?就算是兄弟,認真算起來也是外人,畢竟,他們可不是一個母親生下來的。更何況,他最近愈發覺得身體力不從心了。
晴樹君不同,他雖然是賴信的兒子,不過來賴信和優子的婚姻可以說早就結束了。他又和自己不同,他雖然和嫡兄長賴光關係不錯,到卻是不能繼任源氏家主的。
晴樹君正式更名為藤原晴樹,在他的一番運作下,不是不可能的。賴信也很看好那孩子,說不定之後手中的軍隊勢力也是要給晴樹那孩子的。
現在放任晴樹君去鳥取,隻是為了讓晴樹君不被內在虎視眈眈的人盯著而已。以晴樹君的聰慧,晚教導幾年,也是沒什麼問題的。
現在,他看好的繼任者要比他先死了?!這不行!!
“咳咳……”一時急切,藤原道隆忍不住咳嗽,感覺身體有些不適。
“藤原大人這是怎麼了?!”安倍晴明似乎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藤原道隆深呼吸了幾口氣,有些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的家事給說出去。
他沒說,安倍晴明卻是會自己算的。可以說,是早就算好了的,所以今天才回特意來到藤原家做客。
“是您身在鳥取的外孫,源氏出什麼事情了嗎?”
藤原道瞪大了眼睛,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是……安倍博士您怎麼……”
“其實……”安倍晴明檜扇一收,道出了原因。“在今早卜算去鳥取方向一行凶吉的時候,我便算到,鳥取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去幫忙。而這件事的起因在藤原大人府上,所以,我來了。”
“是的,這件事,請務必拜托安倍君你了!”
藤原這才想起來,鳥取旁,大江山腳下,最近有些不太平,好幾波陰陽師折戟而返,安倍晴明自請去解決這件事情。屆時可以讓安倍君幫忙去除陰氣晦氣。
藤原道隆便和安倍晴明慢慢敘說了這件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目前的結果。隻是去除陰氣的小事,安倍輕笑著點頭應下了。
“大江山的事情對我來說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處理完後,我便會去源氏莊園,藤原大人請放心,我上次見源氏小公子的麵相,不會是這麼早就逝世的人。”
那我呢?
藤原道隆很想問出這句話,卻在對上安倍晴明那雙細長,露著狡黠笑意的眼眸時,止住了口中欲說出來的疑問。
安倍晴明在藤原道隆說完了這件事後,便起身提出回去了。
大致是安倍的目光中隱含的意味觸動了藤原道隆,他望著出了主院的安倍君的背影,良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會在最近逝世嗎?難道,他自己現在還不明白嗎?!
安倍晴明坐上一家的牛車,抬眼又看了看藤原府邸。搖頭,輕歎了口氣。
“晴明大人在歎氣什麼?”一張鬼麵突兀地出現在安倍晴明的身邊,這是今日陪他出行的式神,雖然安倍晴明的實力,完全不需要他們保護,卻不能因此,放任晴明大人一人出去。
“在歎息,若是藤原家一直由藤原大人當家做主,這藤原氏,平安京,恐怕也不會腐朽得這麼快,真是……可惜了。”
一句輕歎,道出了藤原道隆沒有問出口的問題的答案。
這也意味著,支撐著晴樹君的半邊天,已經搖搖欲墜了。
……
晴樹君不通陰陽占卜之術,相隔老遠,他也沒那個能力察覺出藤原道隆的身體出現了問題,在神祭後,依舊老神在在的躺在自己的寢室內,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看看書畫,通過開羅小地圖監督一下神社的工程進度如何了。
陽子巫女在神祭完畢後,就應該回去了,逗留了兩三日,見晴樹君還是沒有好轉的樣子,又不能通過他見到稻荷大神神使,隻能負氣離開源氏莊園。
坐上牛車,行出鳥取地界,陽子巫女左思右想了許久,總覺得,自己應該是被源氏那小孩給騙了。染上的陰氣再重,怎麼說,這些時日也應該好轉了才是。怎麼可能還重病如初?!
其實晴樹君也沒有想過一直能用這招騙過陽子巫女,隻不過,看樣子,是他把這貴女想的聰明了些。
陽子巫女越是細想,越覺得很有可能。真如那侍從所說,源氏晴樹從出生身體便不健康,那染上至今不能下床的陰氣,應該在沾染後,便直接逝去了。
真是……可惡的源氏!
不過是粗鄙的武夫出生……
源氏慣例都是有皇家血統的氏族,隻不過,源氏仲滿這一支的清和源氏,曾祖父是實在不起眼,軟弱的皇帝的六皇子,這位皇帝在位沒多久就下位了,更彆說他的那些兒子們和兒子的後代們會是怎樣的遭遇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仲滿一家才會攀附藤原家爬上高位,氏族當中,暗地裡才會如此貶低清和源氏這一家子。明麵上是不敢說的。難道你想被以什麼借口平反掉嗎?!
就在陽子巫女帶著憤怒,行路數日之後,便聽侍女通報,前方似乎有什麼貴人過來了,看行路的方向,是去鳥取的樣子。
去鳥取,鳥取的什麼小氏族嗎?那合該那人下車麵見她才對。
陽子巫女還沒有想太久,侍女又一次過來通報。
“看牛車上的家紋,是安倍氏。牛車也是官員用的牛車,牛車看,是四品的官員。”
四品安倍姓氏的官員還會是誰?正式如今朝堂上,備受天皇,皇族氏族信賴的天文道博士安倍晴明!
他可和她們這些,披著巫女光環,沒什麼多大能力的貴女不一樣,那是有真正能力的人。
陽子巫女這時候可不敢想什麼,氏族大小,誰該麵見誰的問題了。惹了這位人物,怕是怎麼死的都不清楚,也沒人知道會是這位做的。
陽子巫女早早下了牛車,露出矜持又溫婉的笑容,等待安倍晴明的牛車行至麵前停下。
“原來是稻荷神社本社的巫女。”安倍晴明下了牛車,遠遠和她行了一禮。
陽子巫女見晴明君的樣貌,和對她的完美禮數,不禁有些麵紅,匆匆回了一禮。聽貴族氏族的圈子裡私傳安倍晴明是狐妖的孩子,讓人第一眼看過去就忍不住被他迷惑。
她本還不信,看來,狐妖的孩子一說,不知道是真是假,迷惑人心一說,確實真的……
“安倍博士,這是要去哪裡?”雖然這不合禮數,但是陽子巫女還是想要問一問。
“唔。”安倍晴明展開檜扇,遮擋住嘴角的笑意,也遮擋住那巫女有些過於火熱的視線。“在下奉命去解決鳥取一帶大江山附近的亂事。”
“原來是這樣,最近鳥取一帶是有些不安寧。”說到了這個,陽子巫女難免想起了另她不快的事情,在麵容扭曲前,克製住了思緒。
“還有另外一件事。”
“哎?”
“是在下應下的一件私事,說來巫女應該知道這件事情。”安倍晴明眉眼彎彎看著她道:“藤原大人收到鳥取緊急來信,知道源氏小公子因為染上陰氣病重,所以特意拜托我順便解決這件事。”
源氏那,那小孩是真的病重了……陽子的眼眸忽閃,躲了躲晴明君的視線。信都緊急送去了平安京藤原家,應該是不會有錯了。
“是,是這樣沒錯,原來安倍大人還受了藤原大人所托。”
“不過,我有些奇怪,既然巫女在鳥取源氏莊園,怎麼源氏小公子還因為陰氣而病重,難道是這陰氣很麻煩嗎?”安倍晴明的臉上露出麻煩了的表情,檜扇快速地在手中敲了敲。
陽子巫女聞言,眼神更是遊離。“這也是有些原因的。源氏莊園領地的稻荷神社即將開設神祭禮,我入本社不久,靈力修行還不夠,為源氏小公子退治陰氣的話,靈力就不夠神祭了,神明發怒的話,結果隻會比源氏小公子病重更麻煩。”
說到這裡,她又連忙補救到。“神祭後,我經濟恢複,本是想要為源氏小公子褪去陰氣的,但是知道源氏已經書信給平安京藤原家,就沒有再堅持了。”
“原來是這樣,這一行還真是辛苦陽子巫女了。”安倍晴明望了望天色道,“稍後可能有雨,陽子巫女還是儘快行路,找地方避雨的好。”
“多謝安倍君的提醒。”陽子巫女欠了欠身,上了牛車,先行告彆了。
安倍君望著陽子巫女的牛車消失在道路儘頭,才輕笑出聲,淡淡的笑聲中,似乎彆有其他的意味。
“晴明大人,我們好累啊。”稚嫩的聲音自牛車上坐著的駕車人口中傳來,再細看,那駕車人已經變成了兩個小妖疊在一起的模樣。
霎時間,原本的牛車也變為了帶著森森妖氣的朧車,牛車旁的護衛,也變成了各色的妖怪們。
“這次。辛苦你們了。”
“晴明大人,明明可以一直坐朧車到達鳥取,為什麼要停下在那巫女麵前假裝趕路?”和晴樹君所見到的那隻姑獲鳥不同,安倍君的式神姑獲鳥,周身妖氣很乾淨,並沒有環繞著陰冷的感覺,就連化形,都更為像是一個人類女人。
“為什麼呢……”晴明用檜扇敲了敲手心。“就當做是賣個人情。”
“啊!!晴明大人太過分了,又說這種不清不楚的話!”疊在一起的小山妖抗議地揮動手腳,因為動作太大,兩小隻直接一起摔倒在地。
看姑獲鳥很快安撫好兩小隻,晴明笑了。“過分嗎?或許。”
說罷,用檜扇在半空中寫下了什麼符咒,對眾式神說道。“辛苦你們了,先休息一會兒。”
式神們除了朧車,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晴明登上朧車,拍了拍車壁道:“好了繼續向鳥取源氏莊園的方向去。”
朧車收到指令,低沉地吼了一聲,妖火自車輪下燃起。紅豔的妖火就這麼托著朧車,安倍晴明飛到了空中,飛速地向著鳥取源氏莊園的方向而去了。
晴樹君全然不知道病重的這一場烏龍,引來了一個自己根本不想過多接觸的人物,還在莊園內悠閒地吃著瓜果。
病重的這些日子,除去係統帶來的麻煩,他卻是遇到了不少好事,一是送走了麻煩纏人的陽子巫女,二是梅子酒已經快要釀成,三是,他終於想到了怎樣過上每天有畜肉吃的幸福日子。
沒錯,就是裝病!
就在陽子巫女走後的第二天,晴樹君的飯桌上就多了一道分量很足的肉湯,那肉,完全不是魚肉,或者野雞鴨之類的,而是真正從山裡打來的野味,一頭壯碩的野豬。
豬骨和肉熬成的,濃稠白色鮮美湯汁,足足吃了他整整三天,都沒有吃膩。雞鴨以外的肉的日子,實在是太好了好嗎?
裝病不止可以不見那些彆有目的的人,還能吃畜肉,你說這是多美好的事情。
肉吃多了,為了防止自己小小年紀就便秘,晴樹君便抱著杏拿來的烤地瓜,坐在庭院內,邊賞櫻花,邊吃瓜。
反正病重後,庭院內來的人隻有他從平安京內帶回來的親信,看見他吃地瓜也沒啥。
就在晴樹君如此愉悅的時候,一隻紙鳥撲棱著自己的小翅膀慢悠悠,慢悠悠飛著落到了晴樹君的腦袋上。
晴樹君愣住了,杏也微楞,抬手拿下那隻紙鳥。
紙鳥被杏拿在手中後。便自動伸展開來,變成了一張薄薄的書信。
書信上的內容很簡單。
“因藤原家主所托,特意前來解決麻煩,得知源氏小公子病重,特意乘坐朧車前來,一盞茶後便可到達源氏莊園,請揮退下人,以免驚擾。安倍氏。”
聽杏讀完紙上的內容,晴樹君傻了,怎麼回事,他怎麼就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了?
陽子巫女才走了幾天,怎麼外祖父都知道他“病重”了?還有。誰要來,坐著什麼過來?
晴樹君還沒發表自己的疑惑,就感覺身邊詭異地刮起一陣風來,一輛樣子奇怪的車輛慢慢在他們的眼前顯現模樣。
“不是說一盞茶後嗎?我才看完信眨了眨眼睛的時間過去而已啊!”晴樹君都想摔了手中的瓜了!
喂喂,剛送走一個,好歹給他點時間,準備一下裝病!
“實在是抱歉,我竟然忘記了紙鳥符飛行的速度算不上快,讓你們受到驚嚇了。”一位穿著陰陽寮官服狩衣的纖長身影自朧車中慢慢走下,歉意地向周圍被嚇到的幾人說了聲抱歉。
待視線轉向捧著瓜的晴樹君時,臉上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噫?這不是晴樹君嗎?藤原大人說你染上陰氣,病重纏身一直臥床不起,特意托我過來解決……隻不過,好像我來晚了一步,你的身體似乎已經康健。”
好嘛,裝病吃肉的計劃就這麼暫時性地要遠離他了?!
“是,是啊,安倍大人您來晚了,我染上的陰氣不重,前幾日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晴樹君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這可真是不得了,躲藏在暗處的白狐神使看著目前的情況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