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取縣在冬天蟄伏的生命, 在稻荷大神神力的喚醒下,隱隱有了綠意。
就在稻荷大神帶著神使們將要離開鳥取縣的地域的時候, 突聞耳邊傳來某個孩子稚嫩的嗓音, 這讓禦饌津大人停下了步子, 有些驚奇。要知道, 她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除了巫女等神職以外的人類的心聲和願望傳達到她的耳邊來了。就連如今大多數的巫女, 也做不到這種事情了, 這讓稻荷大神的耳邊著實清靜了一些,不再滿載那些人類的私欲,卻也覺得更為孤寂了。
不怪乎現在人類的願望傳達不到神的耳中, 要把願望傳達給神明,當然是要借助靈力的, 哪怕一點也好。可是,那些小氏族為了讓自己的子女能有靈力成為巫女, 為家族博取權勢,便大肆掠取平民中有靈力的女子,來為他們生出有靈力的孩子。而氏族貴族中有靈力的孩子,卻因為心思日漸複雜, 對神明不夠忠心, 而導致有靈力也無法把心聲傳達給神明。
“稻荷大神, 您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得到您的認可。拜托,若是聽到我的聲音的話,請回應我吧。”
稚嫩的聲音很是清晰地傳達到了她的耳朵裡, 稻荷大神是有些好奇的,她閉上眼眸,順著那孩子的聲音尋了過去,倒是有些熟悉這片地方。這裡,可不就是讓自己的白狐神使,整整胖了一圈的領主的領地嗎?那個孩子所在的位置,就是那位領主為自己建造的主神社。
神明的眼睛穿透神社,看向那個跪坐在還沒開啟的神社,蒲團上穿著女孩和服的少年。是的,神明的眼睛能看清自己想要看清楚的東西,眼前這個穿著女裝的孩子,確實是個少年無疑。這讓她更是奇怪了,為何這個少年,要穿著女士和服來到他的神社裡對她祈求呢?
稻荷大神睜開眼睛,沉思了一會兒,並沒有為了這個少年停下腳步,色如金黃麥穗的眼眸在腳邊的神使們身上轉悠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肚子又胖了回去的白狐身上。
唔,挺合適的。那片地方本就是白狐去過的區域,對那裡也最是熟悉的。如今自己也耽擱了有些時間了,白狐的速度變慢,就讓他代替自己去看看吧。
白狐聽到稻荷大神傳達入自己耳中的神音,頓了頓,服下身子送走了稻荷大神和其他神使,扭頭看向源氏莊園領地所在的方向。
源氏領地神社內一個穿著女裝的少年,要說源氏領地內的這麼一個人,他還真知道是誰。雖然遊子來到莊園的時候,白狐已經回到了天上,稻荷大神的身邊,但是神使們平時的娛樂便是透過雲層看著下麵人類的醜態。白狐這種時候,大多都是在看晴樹君最近的生活的,自然,遊子被找到,結果發現是女孩身份的這件事,他也是清楚的。那個孩子要做巫女來替晴樹君掌控神社勢力,他當然也知道,不過,要是讓禦饌津大人發現,神社的大巫女是個男人,晴樹君怕是就完了。
如今,這個孩子跑去了神社,要向稻荷大神祈求什麼,白狐大概也能想到了,不禁對這個少年有些不喜,他這麼做,是要害死晴樹君嗎?
想到這些的白狐踏著矯健的步子,向著稻荷神社的方向奔去。
不隻是稻荷大神這裡,神社距離莊園不算太遠,正在莊園裡忙碌的下仆們也聽到了神社裡隱隱傳來的神鈴被搖響的聲音。
“是我聽錯了嗎,我聽到了神鈴的聲音。”
“我也聽到了。”
“可是神社目前還沒有開啟吧。”
“快去報告給領主大人。”
侍女們紛紛放下手裡的事情,向著主院急匆匆小跑而去。等到晴樹君收到神社裡傳來神鈴被搖響聲音,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了。
“什麼?”此時晴樹君覺得身體有些疲累,便不再看書,回去寢室躺下了。如今聽到杏來傳報這件事,便覺得身體更加不適了。“是誰進去了神社?”
晴樹君想,看杏的樣子,想必是已經知道是誰了。
“遊子不在房間裡。”
“給我穿戴衣物,把他抓回來,明天就送回平安京橘氏家裡。”
晴樹君是有一點慈善的心理,同時也為了玻璃的配比,便打算收留遊子,以後為他尋個好的前程和生活的。如今看來,他是個有想法,愛找麻煩的,並不適合呆在他的領地裡。
晴樹君坐上牛車,向著神社而去,意識點開像素地圖,神社裡的那個人果真就是橘氏遊子,不過,讓他意外的是,神社裡還有另一個身影,白狐神使。
他竟是把神使給喚來了。
……
白狐比晴樹君更早地來到神社,他的身影出現在遊子的身前,全白的身體周圍環繞著神光,和遊子以往在後山遠遠見到的一般無二,隻是那雙看著他的眼睛,卻並沒有以往看著領主大人時的那般和善。
“人類的小鬼,你在神社向稻荷大神祈願,是有什麼願望嗎?”白狐已經差不多知曉他想要說什麼了,不過慣例的詢問還是要說一說的。
遊子端正地跪坐在蒲團上,目光熱切地看著眼前的白狐神使,倒是不在意他看著自己的目光並沒有帶著善意。
“感謝稻荷大神願意聆聽我的祈願。”說罷,恭敬地朝前一拜。
“唔,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看著那縷帶著靈力的信仰之力脫離遊子的身體,向著稻荷大神所在的位置而去,白狐神使的態度也稍微好了些許。
遊子在外遊蕩時常和妖怪打交道,但這還是第一次,和神明一類的存在說話。他□□上唇,有些緊張。他正視白狐神使,直接了當地道出了自己的請求。
“我想要拜托稻荷大神,讓我以男身扮作巫女,侍奉稻荷大神。”
“以你的靈力,以後作為神官和神主,侍奉稻荷大神也不是一樣嗎。”
“不,一定得是神社的巫女才行!”遊子跪服在地,提高了聲音如此說道。隻有巫女,才能夠幫到領主大人。
白狐很是不雅地嘖了一聲。“ 拿出這種事情來冒犯稻荷大神,你是想要讓此地的領主和你一起受到神罰嗎?源氏領地神社的巫女,並不是非你不可的,神社的開啟,稻荷大神並不著急開啟,等源氏領主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後,再開啟神社也不遲,禦饌津大人也不會有所怪罪。為什麼偏偏要尋一個不合格的巫女侍奉自己。”
“稻荷大神並不著急,但是,領主大人似乎很著急……”遊子並沒有反駁白狐其他的話,隻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是的,晴樹君最近有些著急,因為知道了藤原道隆這幾年就會逝去,源氏畢竟比不了藤原氏,源賴信在源氏還隻是一個庶子,一旦藤原道隆逝世了,那麼撐在晴樹君頭頂的大樹,可以說,幾乎就全部倒下了。遊子不清楚其中的事情,隻看出晴樹君著急尋找自己手裡的巫女,但是白狐確實清楚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的。
“……”白狐湊近身子,狐狸眼眯起,露出危險的神色。“這次對神的請求,是你自己一個人的決定是嗎?”
遊子聽明白了白狐神使這句話的意思,點頭應下。“是的,若是神明責罰,都是我一個人的罪過,領主大人和其他人都是不屬意我做稻荷神社的巫女的。”
白狐聞言,點了點頭,眼眸向著神社的神道,鳥居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些話,我會為你轉達給禦饌津大神的,是恩賜還是神罰,你且等著吧。”
說罷,一個扭身,消失在了遊子和遲遲到來的晴樹君眼前。
晴樹君穿過鳥居,和神鈴下的白狐對視了一眼,便見他消失在了眼前,又化作一股神風回歸了稻荷大神的懷抱。晴樹君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那個麵對自己忐忑不安的遊子,壓抑住自己的怒氣。
“就這麼不想好好的活著嗎?!”晴樹君凝聲問道,要知道如今的時代,有多少人想要活著,卻沒有那個命能活著,他這一世的母親優子,遊子的父母親等等,遊子有那個運氣活下來,結果呢,卻是這麼急不可耐地過來送死。
“我,想要做自己心裡想要做的事情。”遵從本心活著,這是遊子一直以來的生存方式。雖然母親所托的那戶人家,拋棄了自己,但是終究接濟了他許多年,沒有徹底對他不管不顧,所以他在暴風席卷的時候,一同護住了這一家人。如今快要將死的時候,領主大人救了他,那麼他便想做自己所能做到的來幫他。
對於遊子來說,自己沒有什麼舍不掉的東西,便是性命,在前些時間裡,也幾乎快沒了。神罰,大不了是又回到以往的生活,又或者,儘早離開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也不是一個壞的消息。
晴樹君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準備回去。
“走吧,是生是死,等待稻荷大神傳達來的意誌吧。”
白狐最後所說的話,是特意說與他聽得,這樣,他就不能在第二天就把遊子給送走了,至少,也要等到稻荷大神的神示傳達後,再輪到他來決定怎麼做。
晴樹君隻覺得自己頭暈目眩,堅持到了莊園自己的寢室內,連衣服也來不及脫下,就這麼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