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來此, 當然不隻是因為藤原道隆拜托他來,為晴樹君的宅邸身上布置防身的咒術。藤原道隆隻是一個契機而已,他來的主要原因還是, 晴樹君已經知道了他所要的, 適合的巫女,而他,曾經是答應過晴樹君來教導對方陰陽道術的。
遊子僅僅憑借一個天雷符,一個護身風符, 是完全不夠看的。
無論是布置宅邸的陣術還是教導遊子陰陽道術,都不是半天能夠做到的, 在當天勘察過晴樹君宅邸的風水布局後,便帶著源博雅回去了, 又在第二日的中午時分準時地報道, 隻不過,這一次沒有帶上源博雅。
“今次, 怎麼沒有帶上博雅君一起過來。”晴樹君在招待晴明的時候,如此問道。
“博雅君總不能總和我廝混在一起,被有些人看到的次數多了,會讓他的生活也變得困擾的。”這大致就是晴明君矛盾的地方, 他一旁觀你的驚嚇為樂趣, 卻很貼心地儘量不讓自身的麻煩找上身邊的人。雖說晴明君幾次給他遞來的消息都是含糊不清的,但若是沒有晴明君的提醒,說不定他就會錯失遊子。
晴樹君如此想著,喝了一口清湯暖胃。“還真是體貼啊, 安倍大人。”
“相處久了,晴樹君也能像博雅君一樣哦,不用太過吃味。”
“不了,我就不需要安倍大人的特殊照顧了。”晴樹君直接了當拒絕了他的調侃之意。“一下朝就來到我這裡真的沒有問題嗎?安倍大人如今作為朝堂上的紅人,應當是有很多交際的吧。”
晴明君微皺著眉眼,有些苦惱的模樣。“要一直和那些貴族們周旋,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遠沒有晴樹君這裡來得這麼輕鬆。而且,藤原大人會幫我在這些時日糊弄那些氏族們的。”
“安倍大人,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又一次的提到自己的外祖父,晴樹君手中的筷子頓了頓,索性放下筷子,抬眸看向晴明。
晴樹君的問題還沒有問出口,安倍晴明那雙狹長的眼睛中似乎已經看透了所有,隻淡淡一笑。“該來的,總是躲不掉的,所以,你可不能再慢慢行走了,晴樹君。”
“多謝忠告。”
晴明的這一句話,透露給晴樹君的消息,已經是很多了。讓他不能再慢吞吞地前行,證明,藤原道隆的時日,真的無多了,一旦藤原道隆的二弟當家,而後到藤原道長當家,這兩位可不會這麼照應著他。藤原道隆命不久矣,晴樹君心裡沒有難過,是不可能的,不過,細想之下,他也明白。外祖父的家中,是沒有什麼能夠支撐起整個家的人物的,若是他不儘快站起來的話,外祖父這一家的結果會如何,真的不知道。因為藤原道隆位於權臣時,樹立的敵人實在是太多了。
飯後,晴明便把他熬了一夜繪製的陰陽陣術圖在晴樹君的麵前鋪開。有哪些宅邸的部分需要做改動,哪些地方的山石樹木需要拔去,又有哪裡需要增建和種植。這些在晴樹君看過,覺得沒什麼要求後,他便同海藤君一起,去找了已經快要把武器店修建好的工匠們,細說其中需要注意的地方。
其中幾個關鍵的位置,有一點不對,晴明所布置的風水和陰陽陣術所帶來的結果都會有不同。雖然不會引來什麼災難,但也是不能馬虎的。
在晴明君去忙碌後,晴樹君坐在書房,細想了一會兒,便讓杏去把遊子帶來。遊子的靜思日常,在昨日安倍晴明到來的時候,便改變了,大概是因為察覺到了龐大靈力者的到訪吧。
遊子被喚來時候,手中還捧著一個木盤,木盤上放置著什麼東西,用紅色的棉布蓋著,看不清晰它的模樣。
“領主大人。”遊子跪坐在下麵,手中捧著木盤,頭低垂著,很是恪守禮儀。動作中,也沒有那刻意的女態。
“你來了,遊子。”
“我今日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情,直到現在才來看望您,希望您不要怪罪我。”遊子如此說道。
晴樹君抿了抿唇,眉頭稍皺。“遊子,你本身的身份也是一位氏族子女,如今又是稻荷大神認可的巫女,沒必要對我太過卑恭。”
“是。”遊子到底還是需要有正確的人來教導他的禮儀問題的,他如今的身份,是不能再行以前杏交給他的禮儀的。好在,遊子是聽話的,晴樹君點出了他禮儀上的不對,他便挺直了背脊跪坐著。眼眸正對上晴樹君的目光。看著那雙眼睛,晴樹君總覺得這些時日,遊子似乎有哪裡已經開始改變了。
“能告訴我你想了些什麼嗎?”晴樹君問道。
“想了很多,想了我以前的生活,又想了現在的生活,再被您帶回來的那一刻,我便已經和以往告彆,不同了。如今因為我的莽撞,所要背負的東西,和因此您要為我背負的東西……這些天,我徹底靜心告彆了從前,決定背負應該我來背負起來的東西。”遊子的口中,慢慢道出這些讓晴樹君有些糊塗的話語,直至說完後,他掀開手中木盤上的紅棉布,他所帶來的東西才在晴樹君麵前顯現,原來,竟是一個神樂鈴。
晴樹君恍悟,原來已經品派送完畢的獎勵品是送到了遊子的手中。如今遊子係統已經默認了是他的巫女,所以,神樂鈴送到他的手中就是已經到了他的手裡,是沒什麼毛病的。
晴樹君正想的出神的時候,遊子膝行上前,把神樂鈴的木盤托舉到他的麵前。“稻荷大神的神使說,這柄神樂鈴,因為領主大人對稻荷大神的忠誠,稻荷大神手折麥穗變化出來贈予你的。若是您承認我是您今後領土上稻荷神社的大巫女的話,再請把神樂鈴賜予我。”
晴樹君愣怔地接過神樂鈴的木盤,看著那個跪坐在下首,固執地看著他的少年,有些頭疼地點了點自己的眉心。原來,稻荷大神這是把最困難的選擇交給了他啊,他還有得選擇嗎?
晴樹君捧起那柄神樂鈴,晴樹君沒有接觸過其他神樂鈴,但是在現代,也是有看過神社巫女跳神楽舞的直播的,在直播中的神樂鈴聲音帶著現代銅鐵質感的清脆,隨著巫女的動作作響,算不上有多驚豔。而他手中的這柄神樂鈴,在他拿起的時候,鈴鐺碰撞響起,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呢,是了,剛剛遊子不是說過嗎,這柄神樂鈴是大神手折麥穗化成的。這鈴聲當中,總感覺透著沉甸甸的麥穗在風中摩擦的聲線和質感,那種聲音讓人心生舒適的感覺,奇妙的是,這種感覺卻依舊不影響鈴聲的清脆。
特彆的神樂鈴嗎?
確實是特彆的獎勵。
晴樹君是不知道,當遊子經過修行,真的成為一個合格的大巫女後,在神祭上,跳起神楽舞,舞起神樂鈴後,會有一番怎樣的影響,但是卻不影響他現在在期待著。他鄭重地把這柄神樂鈴交到遊子的手中。
“以後,你便不會像以前一樣自由了。”
遊子手捧神樂鈴,麵上終於露出了至今的第一個笑容。“是的,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晴樹君聽到他的回答後,看向身側的杏。“杏,當初教導母親貴族禮儀的女房,你還能聯係到嗎?”
杏點頭。“可以,前一年的年節,我有去拜訪過她,她如今安歇在家中,一個人,如今應該是有很大空閒時間的。”
“唔,書信一封過去,既然她隻有一個人的話,讓她搬來鳥取吧,找人護送她過來。她既然是母親的教養女房,如今她隻有一個人,我合該替母親照顧她一點,另外,遊子的貴女禮儀問題,交給彆人不合適,到時候就要麻煩她了。”
“我這就讓久郎幾人送信去平安京。”說罷,杏便膝行退下去辦事了。
待杏離開後片刻,晴樹君這才想起來自己叫遊子過來,是為了什麼事情。
“對了,遊子,今次叫你過來,主要不是為了你的教養禮儀問題。”
遊子手緊緊捧著神樂鈴,睜著大眼睛疑惑地望著他。
“你應該有察覺到吧,莊園裡來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晴樹君站起身來。
遊子垂下眼眸,眼睛眨了眨,他當然是有感覺到的,昨日和今日,那股毫不收斂,可以說是張揚的靈力鋪天蓋地地壓下來。若不是昨日那人來到了隔壁的小院子查看布局,遊子就要以為,領主大人已經找到了一個靈力比他要更強大,身份也要更為合適的人來做神社的這個大巫女了。
“唔,我知道,昨日他來到院子裡,似乎是來查看布局的,是一位陰陽師大人。”遊子點頭,不明白這位陰陽師大人和今天領主把他叫來有什麼聯係。
晴樹君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笑道:“安倍大人可以說是我的朋友,他的陰陽術和天文道在平安京內,或者說全國都無人能及。巫女往後的所要做的,可不僅僅是侍奉神明,領地內的凶吉占卜,除妖驅邪都需要你。所以,他便來幫我教導你這些知識。”
在自己的神職的家臣麵前,如此誇耀一個其他的人,會有怎樣的影響,自然不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