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人相逢四(1 / 2)

司黎跟在晏行寂身後追隨他有十年之餘,後麵兩人成婚一年,他們總共認識十一年。

她那般了解晏行寂,這人就是個妥妥的蛇精病。

起初的她以為晏行寂光風霽月,除了話少了些就是個小天使。

彼時的他不過是個外門小弟子,因為長相出眾但又沒有好的家世庇佑,晏行寂不少被同門師兄弟們排擠。

他們故意在掃除之時溜走將所有的事務交給晏行寂一人,會在犯了宗禁之後栽贓嫁禍給他,會背地裡欺負羞辱他,那些霸淩的行為比比皆是。

可晏行寂是怎麼做的呢?

他沉默著應下所有的不公,依舊笑著喊他們師兄師弟,溫潤知禮芝蘭玉樹,勤奮修行儼然一副好學生的模樣。

最初的司黎也是這麼認為的,心疼的不能自已,小心翼翼地關心愛護他。

如果那天她沒有去到浮屠川。

紅光滔天,十三根天柱拔地而起,東海濤濤,轟鳴的雷電穿梭在雲層之中,雷聲震耳欲聾,掩蓋了撕心裂肺的求救聲。

晏行寂唇角依舊掛著柔和的笑意,看著眼前之人痛哭流涕的模樣,他輕聲“啊”了一聲,緩緩鬆開了手。

“師兄,不好意思,手滑了。”

而那人,瞬間淹沒在洶湧的東海之中。

司黎的雙腿僵硬,滄溟鏡也恍若被嚇呆,一人一鏡沉默無言,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那麼荒謬。

那人是昨晚帶頭辱罵晏行寂的弟子,今天便被晏行寂丟下了東海。

曾經無故身亡的那幾人——

都是曾經欺負排擠過晏行寂的人。

回過神來的司黎拔腿便要離開,剛轉過身來,身前冷香襲來,裹挾著些許海風的鹹澀,高大挺拔的人影攔住了她的去路。

“阿黎師姐,要去哪裡啊?”

清潤的聲音傳來,司黎的汗毛都要豎起來。

她的喉口仿佛哽住,唇瓣翕動著卻怎麼也開不出口,唇角下意識想要牽起笑容,但肌肉酸疼,笑容格外勉強。

“晏……晏師弟……”

“不想笑就彆笑了,很醜。”晏行寂像是不願偽裝下去,唇角的笑意瞬間收斂。

司黎顫抖著雙腿後退,可身前的人一步步朝她逼近,漸漸將她逼迫到東海之界,再往後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昏暗的紅光自晏行寂身後傾泄而下,他清雋的麵容隱匿在幽光之下,輪廓線條模糊不清,唇角緩緩勾起笑意,漆黑的眸底泛起柔和詭異的光亮。

宛如地獄的羅刹。

“阿黎師姐,他欺負我,不小心摔了下去,你看到了嗎?”

“師姐,嗯?”

尾音上揚,聲色清冽,好聽的格外動人。

司黎輕顫著唇:“看到了……”

晏行寂這才滿意離去,司黎恍若溺水的人蘇醒過來,胸腔內的鬱結猛地吐出,長舒口氣,這才覺得雙腿疲軟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她怎麼會以為晏行寂那般乖巧會放過他們,他這人分明便是個黑心的主,有仇必報,心狠手辣。

那是司黎與晏行寂相識的第一年。

而此時,即墨城外,寒風蕭瑟。

晏行寂的目光清淺落在她麵上,唇角緩緩勾起笑意。

司黎麻了。

趕在晏行寂動作之前,司黎豎起雙手發誓一口氣道:“結魂引四十九日後便會解開,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對道友做任何事情,不會占道友便宜,不會讓你為我做什麼,不需要你保護我,你完全可以把我當成空氣,把這個結魂引忘掉,咱倆之間毫無關係,道友大可不必——”生氣。

“無礙,我知曉,司姑娘修為不敵我,我不會強行解開結魂引損傷司姑娘根基,你大可放心。”

晏行寂打斷她的話,司黎呆楞住,抬起眼睫細細看他。

他神情平和,唇角雖然掛起笑意,可那笑意並不似他殺人時那般虛偽的笑。

他既沒有生氣成為她的仆人,也沒有強行解開結魂引。

危機稍稍解除,司黎唇角微抿,仔細觀察再次確定他並沒有生氣後,提起的心總算落下。

看來這三百年裡晏行寂脾氣好了不少,是她太過杞人憂天了,他這些年逢亂必出鎮守著浮屠川,一心修行不問世事,怎麼可能還是她三百年前認識的晏行寂。

陣法已經破碎,她看向東南方向,解下手腕上綁著的紅繩,咬開指尖滴上鮮血,白光乍現,一抹符火漸漸浮現,在漆黑的夜裡跳躍著。

司黎閉眼細細感知著慶兒的方位,紅繩是慶兒贈與她的貼身物品,與慶兒一同相伴多年,沾染的氣息濃鬱。

火光閃爍著,映襯在她的臉上,她站在陰影裡微垂著頭,麵容忽明忽暗,額前的碎發垂下,輪廓柔軟模糊。

太像了。

斂鏡在他手中早已安靜,不複方才與司黎締結魂引之時的嗡鳴,任憑他再怎麼催動,強行加注修為也再無方才的震動。

結魂引的陣法開啟之時,她的氣息順著陣法的力量與他的神魂交融,斂鏡開始躁動。

雖然隻是瞬息之間,斂鏡恢複平靜,無論他加持多少修為,一次次嘗試著,可斂鏡依舊毫無反應,仿佛方才的不安與躁亂都是幻夢。

斂鏡是他的本命劍,他與阿黎締結了婚契,斂鏡可以察覺出阿黎的氣息。

所以它方才的躁動……是因為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嗎?

可為何,現在他再次催動斂鏡,它又毫無反應了?

一切都好像是他怔愣的瞬間做的一場夢。

晏行寂望向司黎,她眉頭微擰,似乎尋找慶兒的過程有些麻煩,焦急之時紅唇便微微抿起,長睫也忍不住的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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