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人相逢六(1 / 2)

司黎覺得……晏行寂此刻的眼神絕望地想要毀天滅地,與她夢中見到的滿頭白發的人一模一樣,瘋狂邪佞的全無平日的安寧淡然。

他認出她了?

不,不對,不可能。

她的飲食習慣與阿黎完全不同,從阿黎那副傀儡之軀脫離出來後她的飲食習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仿佛與過去完全斬斷,沒有一絲相同之處。

晏行寂並不是懷疑她,他是在懷疑自己。

懷疑他這麼久以來對她的堅持都是假的,她根本不是阿黎,不是他心中那個騙了他感情的白月光。

司黎忽地有些想笑,若不是擔心露餡,如今的她隻想仰天長嘯,叉腰指著晏行寂——

沒想到吧小樣,白月光是假的,你爸爸才是真的!

可現在,一切的設想都隻能是腦補,當務之急她要做的是演完這場戲。

打消他剩下的疑慮,安撫晏行寂,畢竟他現在看起來真的有點想拆了這裡的感覺。

司黎笑著朝晏行寂揮手:“晏道友,下來吃飯不?”

她笑眯眯地等著晏行寂傷心欲絕氣憤不已地離開,結果下一秒——

走廊上傳來清淺的腳步聲,晏行寂衣袂翩飛,烏黑的眼眸死死盯著大廳內的司黎,神情平靜分辨不出情緒,一步步拾階而下,朝著司黎款款走來。

司黎唇角的笑意有一瞬間幾乎維持不住。

淦,晏行寂這廝又發什麼神經,一副要將她剝皮的感覺。

一開始將她認成阿黎的不就是他嗎,任憑她怎麼解釋都不聽的不也是他?

不多時,晏行寂已經走到了司黎對麵坐下,清淡的冷香順著鼻息傳來,他的神情依舊難辨,清淡的目光落在司黎麵前的碗裡。

“司姑娘不吃蝦不吃香菜,喜歡吃辣還吃醋?”

明明是極其平淡的一句話,可司黎偏偏就是能聽出來一絲威脅的意味。

他此時的語氣,像極了兩人成親那一年,他暗紅著眼死死按著她的腰身,在床笫間一遍遍問她:“阿黎,喜歡嗎?”

累的睜不開眼的司黎死命搖著頭表示自己的不願,仰起的脖頸猶如瀕死的白鶴,他則笑著俯身吻去她麵上的淚水,卻絲毫不停地為所欲為,任憑她在他弓起的脊背上留下道道傷痕。

明明隻喜歡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還偏要來問她。

司黎努力保持微笑,仔細組織了答案後,小心翼翼開口道:“對,我對海鮮過敏,也吃不慣香菜的味道,祖籍靠近湘南一帶口味自然是偏重。”

果然,她的話一出,晏行寂的眼睫垂下,遮住眸底的情緒,周身的氣息瞬間低沉,從司黎這個角度,隻能看見他緊抿的唇角。

他沉默了許久,似乎是不甘心,沙啞乾澀的聲音傳來:“你今年多大?”

司黎收起笑意胡謅:“六百一十五歲。”

“何時修到的化神?”

“三百年前。”

“你……會使刀嗎?”

“不會,我從小修行的便是劍術。”

晏行寂抬眼朝她看來,司黎這才發現,他的眼眶紅的嚇人,連帶著眼尾也泛起薄紅。

他輕顫著聲音開口:“司黎,不要騙我。”

司黎無奈舉起雙手,作對天發誓的模樣:“我司黎可以對天發誓,自與劍尊相遇之後,所作所言無一絲虛假,我應當知道劍尊所言的阿黎是誰了……是您的妻子是嗎,可她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

怎麼可能死了呢?

“劍尊。”司黎直視他的眼眸:“當年浮屠惡鬼現世,你的妻子不是已經死了嗎,那一戰人儘皆知,渡淵劍尊之妻阿黎死於其夫之手,墜入東海無跡可尋。”

修真界第三萬五千年,東海浮屠川崩裂,浮屠惡鬼而出,惡鬼之首鬼虢率領大軍進攻,血落亙古,伏屍百萬。

渡淵劍尊之妻阿黎借滄溟鏡封印鬼虢於體內,關閉浮屠川,死於其夫渡淵劍尊之手,屍骸墜入東海無跡可尋。

此後三百年,渡淵劍尊孤身鎮守東海浮屠川,不問世事,但逢亂必出,潛心修行步入渡劫中期。

這都是被記載到史碑上的文字。

被人界傳頌了整整三百年。

晏行寂隻感覺渾身冰冷。

將他冰凍,丟入萬丈深淵,受著一遍遍的淩遲。

她明明就和阿黎那麼像,長相,說話的姿態,明媚張揚的模樣,認真時抿起的唇瓣,那股熟悉的令他心尖直顫的感覺。

他們締結結魂引之時,斂鏡那一瞬間的異樣不是作假。

可他後來再也感知不到了。

司黎瞧見他顫抖的長睫,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勁,她試圖去安撫他:“劍尊,人死不能複生,過去的事情應當放下,你修的是太上忘情,不應被這些俗塵之事困擾,否則有損修為,恐難飛升。”

“她沒死。”

司黎有些茫然:“誰?”

“阿黎。”晏行寂紅著眼睛看她,氣血上湧到喉口,又被他自己生生壓下,“一百年前,阿黎的魂燈亮了。”

司黎愣住,吞咽的動作仿佛都變的困難,“你說……一個已死之人的魂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