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幻夢七(2 / 2)

在他眼前,化為漫天金光。

“阿黎……”

他長睫闔上,晶瑩的淚珠順著鼻梁滑落。

***

自那日後,司黎已經十多日未曾見過晏行寂。

晏行寂閉門不出,陸鶴亭曾進去過一次,出來時麵色凝重,披上鬥笠便去了鎮上拿藥。

他的傷勢更加嚴重了。

司黎說不出自己啥滋味,明明當初也是那麼喜歡的人,可她現在看著他毫無反應,隻覺得不理解他為何還沒斬斷情根。

慶兒還沒找到,幻境是根據誰的記憶打造的她也沒弄清楚,被卷入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當中,整個人的腦子都要混亂不堪。

鹹魚了三百年,腦子猛地轉不過來,隻覺得像是有一根線隱隱清楚,卻怎麼都捋不明白。

“阿黎。”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司黎停下手頭的活側身看過去,宋瑤麵含擔憂地湊上前來。

瞧見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樣,司黎心下了然,莞爾一笑道:“彆擔心他,他沒事。”

沒事倒是真的,不過是受了些打擊吧。

幻想被她以最直截了當的方式打碎,他那麼潔癖的人,將她認成阿黎受到幻心草的蠱惑與她唇齒相交,將所有的不堪展現在她一個“陌生人”麵前,回過神後還不知道要怎麼過去自己心底的那道坎兒呢。

司黎無奈搖頭,將手上洗好的米遞給一旁的容九闕便自顧自地去準備切菜,與陸鶴亭一起準備晚膳。

她的身影遠去出現在廚房之中,一身藍袍的少年沉默著端著司黎剛遞過去的米,淺瞳灼灼盯著司黎纖瘦的背影,眸底晦暗,端碗的手也忍不住握緊。

今日的晚膳晏行寂依舊沒有出來用餐,已經十多天未進食,他現在又沒有修為,辟穀早已無效,但陸鶴亭每次端進去的飯菜他都未曾動過,除了每頓的湯藥,什麼都不肯接下。

沉默著自己療愈著傷。

司黎無奈搖頭,碗中被夾了一塊蓮藕,她怔然抬眸,少年溫潤地眼眸帶著擔憂:“阿黎,你不要光吃米,吃口飯菜。”

司黎淺笑著應下,一邊道謝一邊將碗中的蓮藕夾入口中。

一旁的少年神色更加意味不明。

旁觀者清,或許司黎自己都沒有發現這幾日她的心不在焉,做事時總是無意識朝晏行寂緊閉的屋門看去,會裝作不經意向他打聽晏行寂在房中的情況,柳眉不知皺起了多少次。

阿黎與那晏行寂到底是什麼關係,那日他們走後,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晏行寂傷勢突然加重,人也沉默寡言更多,不再是以往那副與他針鋒相對明爭暗鬥的模樣,視線也不再動不動往司黎身上飄,看他也不是那般警告威脅的眼神。

“鶴亭!”

一抹洪亮高昂的女聲傳來。

涼亭內正在吃飯的幾人不約而同看過去,一村婦打扮的女子帶著鬥笠從外走進來,蒼老的麵容上帶著笑意,胳膊肘處挎著一個竹籃,上麵蓋著層荷葉,隱約露出裡麵的青菜尖尖。

陸鶴亭慌忙起身迎上前去:“許姐,下這麼大雨還來奔波作甚?”

被喚作許姐的婦女莞爾一笑,掀開竹籃上蓋著的荷葉,將裡麵的青菜一棵棵取出放置到涼亭裡。

“我瞧著這菜長得還算好,這些日子一直下雨,這菜再不摘都泡死了,摘多了又吃不完,便想著給你送點。”

陸鶴亭慌忙推拒,奈何許姐太過熱情,一遍遍強調著陸鶴亭不收學費教村裡孩子讀書,這是應該儘的禮數。

司黎幾人笑著看陸鶴亭從一開始的焦急到最後的無奈接受,宋瑤從頭到尾的神情都很平靜,想必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不少次。

看來鹿鳴村的人對陸鶴亭的印象確實很好,他這人的人品暫時挑不出來什麼問題。

司黎一邊吃飯一邊沉思,這段時間太過太平,她與容九闕不止一次試探過宋瑤和陸鶴亭,可兩人的反應頗為正常,看不出來誰有強烈到毀天滅地的仇恨。

而她與容九闕也試過,兩人可以走出鹿鳴村,但走不出江陽縣,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在阻礙著他們。

說明這段記憶的主人在江陽縣內。

可這江陽縣的生活太平安寧,幾乎到了平淡的地步,路無盜竊,家家戶戶和睦相處。

可十二時方盤打造的幻境放大的是某人的仇恨,她到現在也沒看出來哪裡值得仇恨。

這段記憶到底是誰的?

司黎這廂還未想明白,那邊雨勢漸大,許姐已經要收拾東西離開了。

陸鶴亭連忙拿出蒸好的饅頭包裹嚴實塞進許姐的竹籃內。

許姐知道推拒不得便笑著應下:“多謝鶴亭了。”

她正要轉身離開,突然想到些什麼,又迎著大雨大聲朝陸鶴亭喊道:“江陽縣的縣令之子陳昭死了,再過五日便是頭七,會設宴擺席,鶴亭你也去吊唁一下吧,畢竟當初你也教過那小公子讀書,權當是賣給縣令一個麵子。”

陸鶴亭應下聲,目送許姐的身影消失在瓢潑大雨中。

厚重的雲層當中雷聲忽地炸開,崩裂的聲音將人猛地嚇了一跳,閃電浮現,照亮了昏暗的小院。

涼亭外依舊在淅淅瀝瀝下著雨,雨滴順著亭簷滴落下來砸落在鋪滿青石板磚的地麵,後來逐漸大雨傾盆,天地間雷聲轟鳴四起。

陸鶴亭怔然抬眸,低聲喃喃道:“又要下大雨了。”

司黎也抬眸,隻能瞧見一道接著一道的雷電炸開在雲層當中,狂風吹拂而過,樹木瘋狂搖晃,雨水被風斜吹進來,絲絲縷縷掃在臉上,帶著冰涼的觸感。

沉寂的山野被大雨覆蓋,轟鳴的雷聲和著低沉的狂風,發出陣陣聲似野鬼尖嘯般的聲音。

狂風暴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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