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晚來風雨二(2 / 2)

“你們慢慢吵。”司黎從晏行寂手中奪來卷星,以指凝氣默念法決,從斂鏡劍身上下來。纖細的身影遠去,淺紫的衣裙波蕩,風中傳來她的聲音: “我先走一步。”

晏行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與容九闕都做了些什麼,一貫清冷的麵上神情有些難堪,瞥了一眼臉色同樣不好看的容九闕後,驅動斂鏡朝司黎追去。

妖域四周霧靄飄渺,這些看似虛幻的薄霧卻將整個妖域裹括在內。這是妖域的陣法——四象陣。

四象陣是妖域的護族陣法,來闖者所見皆是虛幻,若無人帶領,將會在陣法中迷失,分不清現實虛幻。

時間一長若是還未出陣法,靈力便會受到抑製,經脈被這些有毒的霧氣侵蝕。

在進入霧靄範圍之內時,司黎瞧見一片冰山雪地,高聳的雪山上覆蓋著堅冰,風雪席卷,冷風橫掃,視野之間隻看得見一片白茫茫。

容九闕閉眼默念經法,隨著薄唇翕動,靈力波動著。他驀地睜開眼,淺瞳切換為獸瞳,冷聲低喝: "散!"

眼前的一切瞬間碎裂消散,真正的妖域呈現。

司黎看到一望無際的

海洋,在日光的照耀下發出粼粼波光,容顏絕世的鮫人們在海域中穿梭著,歌聲曼妙悅耳。

岸上是鬱鬱蔥蔥的密林,林海薺莽,枝葉繁盛,薄霧繚繞如白紗般漂浮,一聲聲獸吼狼鳴此起彼伏。

溫暖如春的風吹拂而來,與司黎方才在四象陣中見到的宛若兩個世界。這才是真正的妖域。容九闕湊上前來, "阿黎,喜歡嗎,是不是很好看?"

司黎頷首: “好看。”

"那多在這裡住些時日如何?"

"好啊!"“容少主!”兩道聲音齊齊響起,司黎與容九闕同時回首。

晏行寂冷眼看著容九闕,上前來擋開與司黎緊緊挨在一起的容九闕, “我與阿黎還需找到剩下的碎片,以及去找魁羌,事情較多,在妖族久待怕是不合適,便多謝容少主好意了。"

身量同樣高大的兩人對視,空氣中的硝煙味十足。

司黎:

她真是不懂,阿闕少年心性有時候是幼稚了些,但晏行寂怎麼也這般,一與容九闕對上便像點了炮仗一般,行事作風沒有半點往日果斷沉穩的模樣。

在兩人的壓迫下她有些抑鬱,轉身便要離開。剛轉身之際,司黎對上一雙淺琉璃般透亮的眼眸。

它看起來還很小,與容九闕的真身有些相似,是狐狸的長相,但背後隻長出了一條尾巴,周身的白毛順滑柔軟,瞪著懵懂的眼睛怯生生看著司黎……身後的容九闕。

司黎: "!"

這也太太太犯規了!

容九闕也瞧見了它,方與晏行寂對峙時的冷厲一掃而空,快步上前蹲下身, "琰琰,九叔抱!"小狐狸嗚咽一聲,飛快竄入容九闕的懷抱,毛茸茸的腦袋歡快地在他脖頸處蹭著。

晏晏?

司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察覺到身後陡然降低的氣壓,欲蓋彌彰地捂住自己的嘴,悄悄回眸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晏行寂。

她看著那挺拔而立宛如青竹的人,又瞟瞟在容九闕懷裡瘋狂亂拱的琰琰。

嗯……這很難評。雖然知道此琰琰非彼晏晏,但還是有些格外的……反差萌。

司黎無奈搖頭。

行寂不喜這些亂七八糟的外號,以往她追他時覺得他的名字太過孤寂,為他取了不少外號。兩人成婚後,他在床第間總是會逼她一遍遍喊著那些年少無知時瞎起的、令她抓馬得腳趾摳地的外號,

正回憶著以往的事情,懷中突然被塞進了一團溫熱的毛茸茸,觸感柔軟毛發光滑。司黎一低頭,對上一雙明亮透徹帶著羞怯的琉璃色眸子。

容九闕在她旁邊道: “琰琰是我大哥的孩子,如今不過五歲,隻長出了一尾。”司黎唇角的笑意怎麼都壓抑不住,手上不住地揉搓著懷裡的琰琰。

琰琰則羞怯怯舔了一口她的臉頰,稚嫩的聲音響起: “你是我的九嬸嬸嗎?”

司黎愣了,容九闕笑了,晏行寂怒了。

他上前推開容九闕,麵上毫無波瀾不帶一絲情緒地說: “她不是,她是我……總之不是你的九嬸嬸。"

他目光太過冰冷,琰琰畢竟是個孩子,被嚇的眼裡漸漸續上水光,化為人形趴在司黎懷裡,小小的團子渾身都軟乎乎的,微微地抽噎讓司黎一陣輕哄。

她抽空瞪了一眼晏行寂,隨後繞過他抱著琰琰朝妖族走去。容九闕緊隨其後,在司黎身邊逗著琰琰,想要借此讓小家夥開心一些。

晏行寂有些無措,被司黎方才瞪了一眼,周身的鋒芒陡然間收起來。

他望向司黎抱著琰琰的身影,目光裡一瞬間的茫然。他知道司黎喜歡孩子,以前的他其實不喜歡,他總覺得孩子麻煩弱小,會時刻拖後腿牽絆著他。

成婚後,他總是想著,若是有個孩子是司黎與他的……光是想想都覺得歡喜得不行。

如果是司黎與他的,他會喜歡,非常喜歡。

若當年他們沒有分開,或許他們的孩子現在都能跑了。男孩女孩都好,他會給孩子和司黎最好的一切。

可惜一切沒有如果。他垂下眸,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司黎抱著琰琰已經走遠,晏行寂仍愣在原地。直到一道聲音喚回了他的意識, "晏行寂,快過來啊!"

晏行寂抬眸望去,少女身後是鬱鬱蔥蔥的樹林,溫暖的日光自她身後披灑下來,襯得她輪廓柔和似水,抱著埋首縮在她懷中的孩子朝他看來。

他在那一瞬間隻能看見司黎。

垂在袖中的手驀地攥緊,白

衣青年眸色越發晦暗。

".…好。"

他呢喃出聲。

隨後邁步朝司黎走去。

過去的事情他改變不了,但未來還尚未知曉。

*大★

一路穿過長廊來到妖殿,司黎將琰琰交給隨從,妖王已經在殿中等候著。

妖王年紀不小了,但修為高深,如今依舊是一副四十出頭年輕而立的模樣。容九闕與他像了七分,他們都是極為疏朗的長相,令人看著便心生好感。

瞧見晏行寂後,妖王匆匆從高殿上走下,對著晏行寂微微頷首行禮, "見過劍尊。"晏行寂禮貌回道:“妖王客氣。”

他們二人一個人族之尊,一個妖界之首,本就是地位相當。但妖王對晏行寂頗為敬仰,總是忽略晏行寂比他要小上千歲的事實,見麵便施以最高的禮遇。

在看到司黎之時,方還從容笑著的妖王神色一凝,連笑意幾乎都維持不下去。這可真是太荒謬了。

當年浮屠川崩裂的時候他也帶領妖族前去支援,是親眼見到阿黎死在眾人眼前的,身軀砸入東海。

彼時晏行寂不管不顧地自雲端墜落,與她一起跌入東海,轉瞬便被滔天的海浪淹沒。

無人敢下東海去救,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晏行寂也一起葬身於東海之時,他渾身濕漉漉地上了岸。白衣濕透,被血水浸染,麵色慘敗如鬼,抱著那女子的屍身絕望地哭泣著,像個孩子一般無助。

他的滿頭青絲一寸寸變白。

妖王望向晏行寂,光風霽月的青年烏發被玉冠高束,端的是一副皎潔如神明的模樣。

如今的青絲……是晏行寂去西海尋來神草恢複的,隻因他的妻子最喜歡他的一副皮囊,他總擔心她醒來會覺得他不好看了。

妖王又看向司黎,朝司黎微微彎腰, “見過掌門夫人。”司黎慌忙去扶他, “妖王不必如此,我已不是什麼掌門夫人,喚我司黎便可!”

她的話一出,殿中的氣壓忽地便沉重起來,妖王敏銳地感知到脊背上一股股寒意。

他悄悄抬眼看去,隻見司黎身後那青年下頜緊繃,一雙黑眸裡挾霜裹雪,倔強晦澀地看著司黎的背影。

妖王: "……"他真該

死啊,為何要多嘴這一句!

妖王迅速便岔開話題,引著幾人入內就坐: “哈哈哈好好,坐吧坐吧,莫要拘束。”

容九闕為司黎拉開椅子,讓她坐於他身邊,妖族的少主在心愛的女子麵前像個愣頭青,笨拙地想要討好心儀的人。

妖王又悄悄看了眼渾身散發戾氣的晏行寂,不由得一陣頭大。他這好大兒喜歡誰不好,偏要喜歡渡淵劍尊的妻子?

他真是怕晏行寂一怒之下將他這不成器的九子打死。妖王又是一陣歎氣。

待妖王在高殿上入座後,晏行寂直接開門見山, “我們在景寧城的事情想必您已知曉,便也不多拐彎抹角了,如今有一修為與我一般的人出現在人界,想要奪取滄溟鏡。"

妖王臉色瞬間便難看起來,眉頭緊皺,搭在扶手上的手攥緊。與晏行寂一般的修為,便是渡劫中期。

可這當世明明隻有晏行寂一個渡劫,何時又冒出來一個渡劫?渡劫,那可是差一步便能飛升的人。

妖王心下一陣驚濤駭浪。"那叫做魁羌的人……是魔?"

“非也。”司黎搖頭, "彌裳死之前曾掏入他的丹田,他不是人不是魔也不是妖。"不是人,不是魔,不是妖?

妖王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

下屆隻有妖魔人三界,妖族有妖丹,人族修士靠的是金丹,魔族魔修用的是魔丹。魁羌什麼都沒有……那渡劫的修為是如何來的?

妖王大驚出聲: “那應當先去想辦法鏟除魁羌,為何要來尋滄溟鏡!”不過一介神器,何時都可以去尋,但那魁羌晚一分鏟除都可能會釀出大禍。

司黎唇瓣張了張,那些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妖族覆滅,浮屠川崩裂的預言……滄溟鏡不許她說。

她試過說,試過暗示,試過寫字。無一例外,全都失敗。

說不出來那些話,暗示會被打斷,寫下的字會被無形的力量擦除。隻有司黎自己知道。

那是滄溟鏡在維護這個世界的秩序,在這裡沒有預知未來的法術,她若是說了出來,便太過荒謬,擾亂了這方世界的準則。

對上妖王迫切的眼神,司黎隻能想辦法圓過去。

她方要開口,

清潤的聲音傳來,在寂靜的大殿內鏗鏘有聲。“滄溟鏡比魁羌更重要。”

司黎尋著聲音望去,對上青年漆黑的瞳孔。

他就那般看著她,神色平淡,淡然寧靜。她聽到他說: "若是沒有滄溟鏡,你我過段時日便都不存在了。"

司黎瞳孔驀地一縮。

晏行寂……他知道蒼生會覆滅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司黎:“難受,想躺在188大長腿八塊腹肌有鎖骨,聲音動聽體貼暖心,不抽煙不喝酒的小哥哥懷裡大哭一場。”小學雞一號容少主:“自薦。”小學雞二號晏劍尊:"……我比他好。"

小學雞一號反駁:“他年紀比我大,不一定懂阿黎。”小學雞二號拔劍:"容徇,今日我便剝了你的狐狸皮做圍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