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晚來風雨十(1 / 2)

上一任妖王名喚容驍,是妖域創立萬年來天賦最為出眾一人。

他五百歲步入渡劫,是一千五百年前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是當今妖王容武的父親,即位兩千餘年,帶領妖域抵禦魔族,與人族結下深厚的情意,幫著妖域繁榮昌盛打下堅實的根基。

他還是刀法第一,創立的刀法一直被沿用至今,養活了無數小宗門。

這樣一個人人愛戴的妖王,在察覺到幽冥鬼域裡有滔天的靈脈之時,便毅然決然領兵入內。

當時的他是修真界第一,所有人都相信他會帶領妖族將士平安歸來。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無所不能萬人敬仰的人,最終湮滅在幽冥鬼域。

容九闕的父王成年後即位,成為新一任妖王。可他直到現在,也隻是個大乘後期。

要論妖域的第一人,還得是容驍。

如今司黎看著那提刀站在洞穴口的人,即使麵容被淩亂的頭發遮蓋住,即使周身破破爛爛,即使神智看起來完全不清醒。

但那隱約露出來的與容九闕相似的樣貌,那周身的氣息,那渡劫強大的威壓。無一不在告訴她,他就是上一任妖王——容驍。

一個在外界已經死了一千五百年的人。

容驍一雙眼眸死死看著晏行寂身後的司黎,獰笑出聲,看也不看攔路的晏行寂,提刀便朝著司黎衝來。

晏行寂眉眼徹底沉下,威壓彌散開來,吹動烏發在身後飛舞,斂鏡劍在手,他迎上前去,迫著容驍遠離洞穴。

兩位渡劫修士開大,在虛空中打得不可開交,剛才定格的大雨傾盆而下,司黎看不清兩人的身影,他們動作太快,已經快出了虛影。

她也分不清誰略勝一籌,隻能透過炸開的劍光判斷戰況。

晏行寂是劍道第一,而容驍是刀法第一。論修為,兩人不相上下。

容驍方才是真的想要司黎的命,縱使晏行寂迅速反應過來擋下那抹殺招,司黎依舊被容驍的威壓壓製的經脈翻湧,肋骨好似斷了幾根。

原來渡劫修士的殺招……是這般可怖。

她僅僅隻是承了那殺招的威壓,並未被那殺招擊中,便已經這般重傷。

若是那殺招真的打在她身上,司黎幾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結局。她大概會頃刻間化為醴粉,連

一根骸骨都不剩下,炸為一灘血肉。

此刻,容九闕靠在她的臂彎裡神誌不清,司黎強行忍住胸腔內翻湧的氣血,大腦有些混沌,她輕顫著手將容九闕平放下來,從乾坤袋中取出丹藥服下。

還好來之前將自己這些年買的靈丹都帶來了,這一路不是她受傷就是晏行寂受傷,要不就是兩人一起受傷,多虧了這些丹藥保命。

她盤腿坐下平息著體內的傷,洞穴外的虛空中,晏行寂與容驍打得不可開交。淡藍的靈力盤繞在洞穴附近,司黎在內感知不到他們打鬥的威壓。

是晏行寂。

兩位渡劫修士打鬥,即使是餘波也不是她與容九闕可以承受的起的,渡劫與大乘和化神,有著小溪和大江的鴻溝。

晏行寂布下了結界護住他們。

而她現在必須儘快恢複,他們打鬥她幫不上忙,而這禁地之中不知何時又會出現浮屠惡鬼,她必須有足夠自保的能力。

虛空之外,晏行寂看著眼前已經毫無神智的人,一邊應付他的殺招一邊心下思索著。容驍一雙眼明顯的不正常,獸瞳儘是危險的殺意,衣衫又破破爛爛。

明明沒死,在這禁地裡一千五百年都沒有出去,以他的能力怎麼會被困這麼久?

便說明,容驍是自願留在這裡的。起碼一開始是自願的。

他應當是要去找什麼東西,或者是查些什麼,但卻被困在這裡,意識也被控製,就像那些銀月焰狼一般隻知殺戮毫無神智。

在容驍再一次揮刀朝他砍來之時,斂鏡擋在他身前,晏行寂看著他血紅的眼道: “妖王,你要去找浮屠惡鬼是嗎?"

果然,容驍的神情一變,眸中似有一瞬間的茫然,轉瞬便被更加濃重的殺意覆蓋。

晏行寂卻不管不顧接著道: “你叫容驍,是一千五百年的妖王,帶領妖域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容驍隻顧著朝他砍來。

晏行寂神情未變,沒什麼情緒的目光幽靜,白衣翩躚側身靈巧避開容驍的攻擊。他依舊說著: "你的孩子叫容武,他已經成了妖域現在的王,妖域在他的治理下和平安寧。"

容驍動作微微一滯。

晏行寂唇角勾起,淡聲繼續: "洞穴裡麵的人是容武的第九子,也是你的祖孫。"容驍停下朝晏行寂砍

下的刀,茫然地朝洞穴內看去。

就是這時候!

晏行寂神情陡然冷沉,修長的手挽出劍花,強大磅礴的劍意呼嘯而去。劍光打在容驍身上,他身影直直從虛空中摔下,落到地上砸出深坑。

容驍怒吼著要起身砍來,晏行寂果斷又是一劍,斂鏡的劍意巨大磅礴,壓製在他身上,將他牢牢禁錮在坑底。

白衣青年在一陣怒吼聲中翩躚落地,那雨水並未沾濕他的衣衫分毫,而是從他身邊避開,扭曲了自己本該下落的路線,像是有意識般躲開晏行寂。

晏行寂垂首看著坑底掙紮的容驍,微微抬手,又是一道純粹的靈力壓下。

這次容驍徹底動彈不得。

晏行寂看著他,淡藍的靈力從宛如謫仙的青年周身而出,絲絲縷縷湧入容驍識海。

他動作決絕毫不心軟,強大的靈力勢如破竹般在容驍的識海中橫衝直撞,揪住那識海中一團濃厚的黑霧,一點一點拆分瓦解。

容驍驀地瞪大雙眼,額上青筋畢露,淩亂烏發下一張泥濘汙垢的臉神情痛苦猙獰。他嘶吼出聲,那聲音似要劃破人的耳膜一般,尖利如含著巨大的痛苦。

洞穴中正打坐的司黎忍不住皺眉,睜開眼望去。

隻見漫天大雨下,晏行寂長身玉立在深坑邊,眉眼如畫的青年眸底是淡漠的光亮,居高臨下睥睨著容驍,唇角微微勾著,麵上神情卻是將萬物視為飛灰的縹緲虛無。

明明長著一張溫潤高潔的麵容,行事作風卻狠戾果斷,絲毫不在意後果,隻要能達成所願。

這樣的晏行寂,讓司黎仿佛又看到了當年在浮屠川之時,他也是這般笑著將那欺負過他的同門師兄丟下了東海。

司黎抿了抿唇,與晏行寂相識這些年,他給她最深的印象就是瘋。

是清醒的瘋,清醒地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合世俗,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正常。可他偏要一條路走到黑。

一本書中的男主,是個不折不扣的瘋了。

而洞穴外,晏行寂負手而立,安靜地看著深坑底部痛苦到眼球幾乎要爆裂,卻被靈力死死壓製而動彈不得的容驍。

青年似是感知到了些什麼,忽地抬起頭來循著灼熱的目光看去。

洞穴之內,司黎盤腿坐在容九闕身

邊,少女臉色依舊蒼白,紫色的衣領上滴落些血珠,眼眸與他對視。

她臉色看不出什麼,明明如以往一般,但晏行寂就是脊背驀地一寒,敏銳地察覺到她在想什麼。

方還高高在上安靜淡漠地人一瞬間無措起來,眸底的茫然與小心翼翼明顯。

晏行寂傳音而來: “阿黎,怎麼了嗎?”他的聲音都低沉下來。

司黎沉默一瞬,隨後搖了搖頭。“無礙,我接著療傷,你繼續。”

她說罷便閉上眼,晏行寂負在身後的手緩緩攥緊,斂鏡察覺到主人的心情後也不安地嗡鳴著。

阿黎她,方才是怎麼了?

是他哪裡做錯了嗎?

容驍痛苦的嘶吼聲喚回了晏行寂的意識,他回過神來,靈力接著一股腦湧入容驍體內,長睫垂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雨滂沱,風聲鶴唳,天際昏暗。

司黎專心修護著體內的傷,她的經脈斷了許多根,容驍下了死手,耗費了許多時間也隻修補了一半。

少女眉頭微皺,正與體內的劇痛做著鬥爭,體內突然傳來溫暖柔和的靈力,小心翼翼地遊走過經脈之中。

司黎顫抖著長睫睜開眼,鼻息間是清淡的雪鬆香。

晏行寂不知何時已經進來,低垂著眼專注為她療傷。不似對待容驍和容九闕那般粗暴,他對待她時,是極其壓製內斂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分毫。

而他的身後,容驍閉眼躺在那裡,周身的氣息不似方才那般瘋狂,應當是被晏行寂喚回了意識。“阿黎,我幫你療傷。”青年淡聲說。

司黎也不推辭,閉眼調動著晏行寂傳送進來的靈力。她好似已經習慣了晏行寂的靈力,比她自己的靈力還要舒適。

司黎滿足喟歎出聲。

大大★

容驍醒來之時,周圍燃著溫暖的篝火,身上的衣衫似乎被人換過,並不是他習慣穿的布料。烏發也被束起,臟汙的臉被擦淨,又成了以前那般威嚴莊重的模樣。

意識好像是隔著亙古傳來,他一時間竟緩不過來,隻覺得腦子裡混沌不堪,思考的能力都沒有。

他想了許久,總算想起了一切。他叫容驍,他是妖域的王,帶領妖域繁榮昌盛,進來幽冥鬼域尋找靈脈。

後來…

“祖父。”

清潤的少年音傳來。

容驍尋著聲音望去。

容貌俊朗意氣風發的少年一身藍衣,年紀看起來不大,周身的氣息表明他應當隻是方成年不久,還是個九尾狐族。

容九闕將容驍扶起來,隨後少年跪地挺直脊背,朝容驍虔誠拜下: "孫兒容徇,見過祖父。"

容徇,容徇。

孫兒,九尾狐。

容驍的眼眶漸漸紅潤。"你是……你是武兒的孩子?"

容驍隻有六個孩子,但一千多年前魔域進攻之時,其中五個孩子都戰死沙場,隻有當時方出生的容武活了下來。

他既然說是他的孫兒,那隻能是容武的孩子。容九闕抬起頭來頷首: “是。”容驍鼻尖一酸,心底一陣苦澀。

他其實是看不太出來到底像不像的,他帶兵進來幽冥鬼域的時候,容武年紀還尚小,他無法想象出來他長大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