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並不大,沒什麼情緒,甚至讓烏苔有一種錯覺,眼前的懋王,是不是就是原來那個冷漠肅戾的懋王。
不過也隻是一瞬間的想法罷了。
她安靜地看著他,小心地審視著,研判著,夜間一陣風來,海棠樹再次發出簌簌的聲響,錦帳內,兩個人的呼吸聲卻越發清晰可聞。
氣氛變得奇怪起來。
彼此其實都知道,對方沒有睡去,在看著對方,卻誰也不說一句。
終於,懋王先開口了。
“往日,你也是這麼陪著我?”
這話傳入烏苔耳中,烏苔甚至猶豫了下。
他這麼說,那就可以確認,他並沒有恢複記憶,並不記得過去的事。
本來烏苔已經有了丟盔棄甲跪地求饒的心思,現在,他這麼問了,隻能強打起精神來,開始小心翼翼地編。
“嗯……殿下一向喜靜,並不喜妾伺候,隻讓妾從旁陪著。”
烏苔一下子把自己的份內事推了個十萬八千裡,之後繼續道:“殿下還說……”
懋王黑眸沉靜,開口問:“我還說什麼了?”
烏苔硬著頭皮道:“殿下還說,最喜妾身陪在殿下身邊,便是不說話,隻陪在那裡,都覺心曠神怡。”
說出這個,烏苔也覺得太過羞恥,這都編得什麼啊!
不過也隻能這樣了,不然呢,總不能說殿下最喜歡我伺候,那她怎麼伺候,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而懋王聽完這話後,也不說話了,就那麼沉默地看著他,在這帶了薄涼的秋意裡,他的呼吸溫熱地灑下,讓烏苔額頭發癢,鼻子好像也發癢。
終於,他微動了下身子,靠近了烏苔,這樣他的鼻子幾乎貼緊了她的額。
烏苔頓時渾身僵硬,心跳如鼓。
他他他要做什麼?!
就在這時,清沉低啞的聲音傳入耳中,聲音壓得很低,比那秋夜裡細碎的風聲還要低,就那麼呢喃著響起。
“可能因為你身上味道好聞?是不是?”
他竟這麼說。
烏苔心慌意亂,手心冒汗,隻能胡亂點頭:“嗯,是,是——”
她順著他的話繼續編:“殿下說,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很好聞,便是再忙再累,隻要我在旁邊,就會心平氣和,殿下還說——”
懋王:“我還說什麼?”
烏苔閉著眼睛一鼓作氣:“殿下還說,晚上我陪在身邊,什麼都不做,你都能睡個好覺。”
懋王:“我竟會這麼說?”
烏苔一聽,便提心了,她是不是編得有些過了?
誰知道懋王卻是涼笑一聲,歎道:“不過倒也能想通,我以前一直有難眠之症。”
烏苔聽了,不免訝然,她是胡說的,這也能對上!
她頓時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編編!
於是她繼續道:“是了……殿下之前和妾提起過,說未曾成親之前,孤身一人,每每整夜難以安眠,甚至還會——”
懋王:“還有頭痛之症?”
烏苔忙點頭:“對對對,還有頭痛之症,困擾殿下多年,不過殿下說,隻要妾陪著殿下,殿下便可安枕而眠,殿下說這輩子都不能沒有妾。”
懋王:“我真這麼說?”
這麼說,確實不像他懋王了。
但是烏苔已經是被趕鴨子上架,斷斷沒有往回撤的道理,她繼續道:“殿下倒不是說得這麼直白,但約莫是那個意思,反正殿下最喜妾陪著了。”
懋王頷首:“那我們——”
說著這話,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說是握,其實隻是三根手指輕搭住了她的手。
烏苔身體微僵,屏住呼吸。
她知道,開工沒有回頭箭,她已經開始騙了,那就得把這個謊給圓上,他如果不想碰她,那就算她命大。
他若想碰她,她斷斷沒有躲避的道理。
其實睡就睡了,也不虧,反正他們洞房夜早已經睡好了,再說他模樣也算英朗,睡了又怎麼了?
除卻生死無大事,為了活命,她就睡了怎麼了?
她想明白這個後,乾脆反客為主,款款地湊上去,讓自己的身子微貼著懋王的,低聲道:“殿下,那妾身伺候你吧——”
然而,就在她湊上去的那一刻,她感覺到懋王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像石頭一樣。
而懋王的呼吸也驟然變粗。
她咬唇,心裡有了一個猜測,便大膽地繼續。
懋王渾身一個戰栗,陡然把她推開。
被推開的烏苔,並不覺得狼狽,反而軟聲道:“殿下忘記了過去的事,是不是一時不能接受?”
私密的錦帳裡,烏苔的聲音清甜酥亂,如秋日細雨一般,可是男人卻沒有回應,她隻能聽到耳邊沉重的呼吸聲。
烏苔安靜地等著,烏苔想,他其實也在猶豫,也在掙紮吧。
終於,懋王道:“王妃,你我既是夫妻,我們——”
然而,烏苔不會給他機會了。
於是烏苔柔聲體貼地道:“殿下已經忘記了我們成親的事,在殿下心裡,你我不過是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吧,而殿下品格貴重,一時半刻不能接受,倒是也能常理之中。接下來幾日,妾身會陸續給殿下說一些我們以前的事,也許殿下會逐漸想起來,也許殿下便能接受了,夫妻之間……”
她略一停頓,才道:“可以慢慢來。”
她說完這個後,錦帳中便陷入了沉默。
儘管看不到,但是她隱隱感覺,這一切對於身邊這位素來清傲的男人來說,是一種難堪。
她心頭竟然隱隱泛起一絲說不出的快意。
目無下塵的男人,曾經正眼都不瞧她一下,現在,卻仿佛在她手掌心被她玩弄著。
過了半響,身邊的男人呼吸漸漸平息,他終於道:“早點歇息吧。”
作者有話要說:懋王:作為一隻【心理和記憶】童子雞,你們無法想象我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