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卻是懶懶的,矜貴而從容。
她現在已經明白了,哪怕在懋王麵前如何低三下四,但在外人麵前,她這個王妃的架子就得端起來,這也算是她討好懋王應該得的了。
題紅拾翠並屋裡其它丫鬟這才低首,微側著身子,分成兩排無聲走出,走出後,還體貼地關上門。
範氏睜著微泛腫的眼睛,看著這一切,直到那紅木門被關上了。
她緩慢地收回目光,望向烏苔。
烏苔,是她養大的女兒,可是現在,烏苔坐在那裡,從容地喝著茶,竟是連眼皮都不抬了。
她蹙眉,有些無法理解地望著烏苔:“烏苔,你雖不是我的女兒,但到底是我養大的,你這般輕慢於我,傳出去,外人怎麼看?”
烏苔聽著,歪頭想了想:“外人若是看到,定說我不敬父母,有失孝道。”
範氏歎:“可不是嘛,你能明白這個理,我就——”
然而烏苔卻輕巧地道:“可是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範氏:“你?”
烏苔蓋上茶盞,官窯上等好瓷發出清脆細微的磕碰聲,她笑著道:“外人要說就說,我堂堂懋王妃,還至於怕彆人說?誰要說,倒是說給懋王聽聽,看看殿下怎麼整治她們!”
範氏聽著,簡直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女兒怎麼竟生出這般蠻橫無禮的性子?
到底是鄉野農婦家的女兒,枉費她這麼多年的教養了!
她連連搖頭,痛心疾首:“你若想好好地當這個王妃,你以為你能撇下洛國公府嗎?我告訴你,洛國公府就是你的根,你撇不開的,你倒是能耐,竟然把狀告到懋王那裡,倒是讓懋王把你祖父說了一通,你以為這樣的話,你能走得長遠嗎?”
烏苔心裡冷笑,走得長遠?誰指望走得長遠了!
她如今心裡痛快,不比什麼都強,洛國公府和懋王府,哪個是她能指望的呢!
於是她漫不經心地道:“母親,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吧,你看這日頭都落下了,隻怕是懋王要回來了,懋王回來,他那性子,你也知道,若是拉下臉,豈不是讓母親沒臉兒?”
範氏瞬間眸中泛起一絲狼狽,懋王是她女婿,按說她在懋王跟前是長輩,可懋王那人,可真是性子古怪,竟然跑去老國公爺跟前告狀,讓她灰頭土臉,在這種女婿跟前,她是沒什麼臉了。
她隻好道:“倒也不是彆的,隻是有一樁,昨日蕊娘隨著你三嬸母一起上山,當時就不見了蹤跡,至今也不見回來,你父親已經派人暗暗地去找了,但是根本沒個線索,才想著問問你,不知道龍騎衛可曾見著他?”
烏苔一聽:“原來蕊娘子不見了,那不得趕緊找啊!”
範氏:“說得可不是嘛,但她的身份上,也不好大張旗鼓,隻能暗地裡找,一時半刻哪裡找去!”
烏苔略沉吟了一番,道:“母親,這件事,確實不宜外傳,若是傳出去了,將來蕊娘子認祖歸宗,彆人知道了,也怕不好。”
範氏:“我就是想著這個。”
烏苔:“母親,要說蕊娘子,上次她和我有些爭吵,我自然是不喜,但母親養我這一場,她又是母親的親生女兒,她遭遇了事,我倒是也不能坐視不管。”
範氏原本以為烏苔必然揶揄一番,如今聽她這麼說,倒是意外。
烏苔:“隻是這件事也不好傳到殿下耳中,畢竟西山庵中,一個世家貴女就這麼丟了一夜,他若是疑心了蕊娘子清白,那這事也不好辦了。”
範氏:“你倒是想得周全。”
烏苔:“這樣,我去打點下府中侍衛,興許能打聽到一些線索。”
範氏聽聞大喜:“那敢情好!烏苔,這件事,就全看你了。”
烏苔麵上不鹹不淡:“但我也未必能打聽到消息,若是打聽不得,也不能怪我。”
範氏:“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怪不得你。”
一時範氏又說了許多好聽的話,諸如便是認了蕊娘子,娘心裡依然惦記著你,烏苔隻敷衍著聽聽,這邊耳朵進了,那邊耳朵也就出來了。
這時候,底下管事卻來了,問起燒地龍的時辰,烏苔讓他們現在趁機燒了便是,底下管事自去行事。
範氏聽了,卻是道:“如今炭火還不曾入庫,哪裡來的燒地龍?”
尋常煤炭自然是有,但是像這種世家貴族,哪裡用尋常煤炭,那些未免熏人,還是得要官家采買的銀炭,這才是正經世家閨閣裡的講究。
烏苔隨口道:“母親,你也知道,我一入秋便手涼。”
範氏疑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烏苔淡淡地道:“我手涼,殿下疼我,特特地要了宮裡牌子,從惜薪司提前支取了銀炭。”
範氏聽著,詫異地打量了烏苔半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