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2 / 2)

找她抱怨的人,她是很看不起的——葉蘊年除外。

何錫清:“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不過你未必敢聽。”

烏桃:“不用激將法,你說吧。”

何錫清:“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重新和他在一起了,更沒想到原來你心中記掛著的,竟然是他。”

烏桃:“你早就知道,你那位天資頗高,年紀輕輕才華橫溢槍法也特彆好的年輕教授是誰了,隻是故意那麼說給我吧,如今倒是給我裝這個?”

何錫清歎了聲:“我也是給你提起他的時候,才想明白的。”

烏桃:“你騙了他,在他麵前演了一場戲。”

何錫清:“我開始並不想,我隻是難受。烏桃,我們在一起整整三年,可是三年的時間裡,我覺得我們是夥伴,我們的感情平淡得像白開水,我永遠體會不到任何激情!”

烏桃:“大家不都是這樣的嗎?”

何錫清:“我本來以為那樣就很好了,但是有那麼一個人,就像陰影一樣籠罩著我們,我時時刻刻會想起你那些海外的來信,想起那個曾經牽動你情緒的人,我一直想超越,想讓你知道,我比他強,我也一直好奇,那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何錫清咬牙:“到了美國,我見到了他,我開始真的很敬佩他,五體投地,他就是天才,我這輩子見過最天才的天才!後來,當我意識到,原來他就是你的那個人,這對我打擊太大了,我太難受了,這把我所有的驕傲全都粉碎在地上了!”

烏桃平靜地看著何錫清:“所以你開始騙他。”

何錫清:“我沒有,我開始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得到一個機會,但是後來,我出了點事,我險些沒辦法留在美國,我隻能借用這個機會了!”

烏桃輕笑了下:“何錫清,我不會說你什麼,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可以。”

何錫清:“可他不是報複我了嗎?他報複我,現在我失業了,我一無所有,如果我再找不到工作,我可能被驅逐出境,我可能要離開美國了!但他隻手遮天,他就是在故意整我,他竟然給蘋果總裁寫信說我不誠實!”

在美國,不誠實是很大的問題,而一個教授對自己曾經推薦的學生做出這種譴責,那這個學生的問題必然很大了!

烏桃:“沒關係,你可以去要飯,你可以寧願在美國要飯,也不回中國。”

何錫清:“你不用這麼嘲諷我,烏桃,我今天和你說這個,不是要和你吵架,我隻是想提醒你,讓你看清楚,你心裡那個完美的葉蘊年,他到底是什麼人!”

烏桃挑眉:“行,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接受你的挑撥離間。”

何錫清:“我今天就是要告訴你,他殺過人,他殺過人!他在美國曾經殺死過人,隻可惜他請了天價律師為他辯護,他竟然逃脫了懲罰,竟然無罪釋放了!可他就是殺過人啊!”

烏桃定定地看著何錫清,過了半響,才終於開口:“如果他殺人了違法犯罪了,那自然有法律懲戒他,既然法律沒有懲戒他,那他就是沒有錯的,你對我說這些有意思嗎?你這麼嫉妒他,你去把他抓起來啊?你做不到,隻能來告訴我這些,挑撥我們的關係,不過是小人的無能狂怒罷了!”

何錫清聽了,苦笑,他望著烏桃,無奈地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他真的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優秀完美。”

烏桃淡淡地道:“好,我知道了,你可以滾了。”

葉蘊年開車過來的時候,何錫清已經離開了。

不過烏桃總覺得,他應該是知道了,他知道自己知道了一些什麼。

汽車開在美國的高速公路上,兩邊是無窮無儘的林木,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不過車廂裡,氣氛卻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安靜。

烏桃看了一眼葉蘊年:“你乾嘛不說話?”

她故意道:“這異國他鄉的,你該不會把我賣了吧?”

她又長歎了一聲,軟軟地撒嬌道:“你都不搭理我了……”

葉蘊年轉首,看了她一眼,終於道:“前麵有海。”

烏桃:“我們要去看海?”

葉蘊年沒再吭聲,汽車安靜地往前開,在開了大約十幾分鐘後,終於一個拐彎,抵達了一處海岸。

海風吹著,有些冷,葉蘊年脫下了外套,給烏桃披上,之後拉著她坐在一塊石頭上,才道:“烏桃,你其實一直知道,我在國外遇到了一些事,但我不想說,你也就不問,是不是?”

烏桃轉首看向他:“是,你不說,我不會問。”

葉蘊年站在海邊,狂怒的海風掀起他的短發,他終於開口道:“烏桃,收到你分手信的那一刻,我就著急要回去,我把同學的錢都借遍了,終於買了回國的飛機票。”

他抿唇,笑道:“隻是上天注定讓我們沒有緣分,我因為走得太急,趕往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我住進了醫院,腿受傷了,不能出去,飛機票退了,借來的錢全都成了醫藥費。我當時寫了很多信給你,問你為什麼,哄你,求你,說了很多傻話,可是想到那些信要一兩個月後才能到達你手中,到了那個時候,時過境遷,信的所有溫度已經消散,我就心灰意冷,而我想到,你寫信說要分手,其實已經是兩個月前,其實在你那裡,已經分手兩個月,我便絕望了。我又沒有翅膀,隻能躺在病床上恨自己。”

烏桃:“那後來,你還是回來了。”

葉蘊年:“對,我養好了身體,還是想辦法弄到了錢,買了票,回去。”

他笑了下:“回去當然也沒有用,但我欠了一些錢,重新來到美國,我就退學了,我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我摞擔子不乾了。”

烏桃沉默地看著他。

這就是他人生中那段最黑暗的時刻了,是葉蘊年媽媽也不知道的。

葉蘊年走過來,抱住了她:“他是不是告訴你,我曾經殺過人,你害怕嗎?”

烏桃仰臉,笑著說:“我當然不害怕,你想知道我怎麼說的嗎?”

葉蘊年:“你怎麼說的?”

葉蘊年便笑了,他捧著她的臉,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清澈的眸子,之後才繼續道:“我當時先在一家小飯館工作,後來無意中認識了一個賭徒,學會了賭博,我就去賭場混了。”

烏桃:“你輸錢了?”

葉蘊年:“當然不是,我贏了。我成了那個賭場的大贏家,我贏了很多錢,我一直贏,我的大腦就是一個精密計算器,那些人全都玩不過我!”

烏桃:“然後呢?”

葉蘊年:“可惜樂極生悲,我被人盯上了,他們想對付我,還有人想把我綁走為他們掙錢,我就買了槍來自衛,在一次衝突中,他們搶走了我的錢,還想殺我,我當然不能坐以待斃,我就反擊了,誰知道這麼不巧,他們就死了……”

烏桃想了想:“那死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啊……”

葉蘊年點頭:“對,他們罪有應得,不過我還是卷入了那場官司中,我所有的錢都被搶走了,找不回來,開始打官司需要錢,我不能就這麼被投入美國的監獄裡,我隻好想辦法借了一大筆錢,答應了很高的利息,去請了非常有名的律師來為我脫罪。”

烏桃大概明白了:“你死裡逃生後,痛改前非,又回到學校,踏實學習。”

葉蘊年:“嗯,我一邊讀書,一邊勤工儉學,一邊還債,我的債等我創辦了firefly掙到了錢才還清。”

烏桃沉默了好一會,突然笑出聲:“原來你的美國經曆這麼精彩,我看我那些同學活一輩子也沒你這麼精彩!我竟然開始羨慕起來了!”

葉蘊年:“大概就是這樣了,你還有哪裡要問的嗎?”

烏桃:“好像也沒有了。”

有些細節,她其實是想知道,但又覺得,沒有太必要。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隻是他人生中很短的一段旅程,現在,他能坦然地說起來,那就是放下了,她也沒有必要非去追問。

葉蘊年:“烏桃,我先告訴你,你隻可以現在問,過了今天,你再問,我就不說了。”

烏桃望著葉蘊年,那個十八歲便被送出國門,在資本主義的紅塵沉淪墮落終於又走出來的葉蘊年。

她終於問:“我想知道,你的未婚妻——”

葉蘊年笑得黑眸發亮:“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想知道呢。”

烏桃臉上微紅:“你會吃醋,我難道就不會嗎?”

她知道葉蘊年對自己的心思,但是她依然會介意曾經的他看向戒指時溫柔的目光。

她想,在某一個時刻,有一個人,也許曾經溫暖過他,那是她永遠無法到達的地方。

葉蘊年抬手,從大衣兜裡掏出來一對戒指。

烏桃一眼就認出,這就是他曾經戴在手上的戒指。

葉蘊年把那個略小的遞給了烏桃。

烏桃接過來後,便看到了那戒指內麵鐫刻著的螢火蟲標識,和他們公司的標識是一樣的,和那個小遊戲的標識也是一樣的,她突然就明白了。

她靜默地凝視著他,眼角有了幾分濕潤,她笑道:“你曾經在信裡說過,要送給我一個特彆的禮物,就是這個嗎?”

她把他所有的信幾乎倒背如流,曾經無數次猜測過這個禮物是什麼。

隻是十二年的分離,他不曾道出口的話,她並不敢輕易去揣測罷了。

葉蘊年鄭重地道:“是。”

烏桃:“所以從來沒有什麼未婚妻。”

海風吹起兩個人的發,陽光將那細軟的發絲映成了柔軟的淡金色,葉蘊年扣住了烏桃的手:“有啊,就是你,你答應過做我的妻子。”

因為答應過,在他心裡,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他守著這對戒指,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孤獨地守著他們的承諾。

一陣洶湧的海浪滾滾而來,在耳邊掀起巨大的聲響,烏桃就在那轟轟響聲中,靜默地望著葉蘊年,那個越過十二年的光陰,終於陪著自己站在這裡的少年。

烏桃猛地把他抱住,踮起腳尖,拚命地親他,用她所知道的最親近最熱烈的方式親他。

葉蘊年低頭看著她,此時的她眸間水潤,唇色嬌豔,頭發被風吹得淩亂,這讓她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他驟然低首,回吻她。

他已經學會了,並不像最開始那麼生澀。

他就是這樣,無論是什麼,隻要認真學,總是能學得很快。

沙灘上有幾個小孩子笑鬨著跑過,一陣歡笑聲後,海浪退去,孩子走遠了,殘留著水痕的沙灘上有一串串濕潤的腳印。

兩個人緊緊地偎依在那裡,看著遠處的天空。

在海天相接之處,有一隻白頭海雕一個俯衝,衝入水麵,以迅疾狂猛的速度捉起了水中的魚,羽翼撲棱,水花四濺,之後便見那白頭海雕翱翔於藍天之際,終至不見。

葉蘊年道:“我喜歡白頭海雕,據說他們一生隻有一個伴侶,如果他們的伴侶死去,他們也會死去。”

他輕輕地親上她的額頭:“烏桃,其實我們都是同一類人,一生隻能愛一個人。”

在他最孤獨寂寞的童年,那個睜著一雙倔強到發亮大眼睛的小姑娘走入了她的世界,於那枯燥的數字和公式中,為他的人生塗抹了唯一的色彩。

於他而言,愛情就是烏桃,烏桃就是愛情,人生中並沒有第二個選項。

烏桃仰臉看著他,歲月對他如此優待,時隔多年,他依然是她心中那個白襯衫的清爽少年。

她踮起腳尖,在帶著鹹味的海風中虔誠地吻上他的下巴:“蘊年,我生命中有幾個讓我想起來就流淚的幸運。”

“如果不是這幾樁幸運,我早已萬劫不複,但於這幾樁幸運中,我最感激的,還是遇到了你。”

如果沒有葉蘊年,她的生命會是怎麼樣,她並不知道。

她是掙紮在人世間的芸芸眾生,因為偶爾的機會,踏入了什錦花園胡同,踏入了他的那個世界,於是便看到了這個世界投向她的一束光。

十二年前的頤和園,她生命中某個鮮活的部分已經隨之枯萎了。

一直到他回來的那一天,她的六神才終於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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