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露說什麼呢！”薛二菊聽見何露這一句話, 一臉不高興:“你們兩個天天就知道鬨鬨的, 能不能省點心。以前你們兩個不是挺好的嗎？能不能讓我少操點心？”
她巴拉拉的先說了一通，對著何興國並沒有直接偏袒何雪, 但是心疼的目光一直就沒斷了。
何雪的皮膚白嫩, 這一巴掌可是明顯的很。
何建軍仿佛沒有看見那一巴掌, 出去拿了一條毛巾回來，讓何露先把身上的血擦掉, 然後對著薛二菊和何興國說道：“爹娘，何雪這是給何露潑到什麼東西？這麼腥, 這是乾啥？家裡還有安生的日子沒？這一天天的淨欺負小露。”
說完還白了好幾眼何雪。薛二菊想說話，猶豫一會兒又咽下去了。
何雪見狀趕緊搖搖頭：“不是我潑的，這是今天同學見麵會的時候，何露的同桌讓我稍回來的，這個籃子也不是咱家的啊？我不知道裡麵是什麼，而且這是何雨撞翻在何露身上的。根本不管我的事, 我不知道何露為什麼打我。嗚嗚嗚，我爹在的話, 肯定不會讓你們這麼欺負我的。”
這就是說何露仗勢欺人了。
“姐姐你......”何雨一臉不可置信，好像是不認識自己的姐姐般, 加上之前不借給她書的事情, 何雨心裡也是泛起了嘀咕。
何興國臉色不悅，原本想著要罵何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這件事，我也不多說什麼了, 小露今天剛剛考完試，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又想息事寧人！
何露這次沒有依何興國的想法，這個爹整天就知道睜隻眼閉隻眼，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希望大家忍忍。就是因為他心裡對何保家是愧疚的，加上他心裡還是事事以薛二菊為重，所以即使對著何雪雖然不像薛二菊那麼偏袒，但是仍然是多有維護。
何雪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會肆無忌憚的一次又一次的來找何露的麻煩。
何露冷笑一聲，她對這個家本來就沒有多少感情，要是有地方住，她就立刻搬出去！
這一家子惡心的人！
她現在更是心疼原主，在這樣一個畸形的家庭下，生活了一年又一年。
“這件事情我是不會姑息的，何雪自己都說了這是雞血，這就是封建迷信！她殘害姐妹，不然她為什麼給我潑這玩意兒？”
何雪沒有看到自己預想中的事情，何露還是一點事情也沒有，正一臉怒氣的指責她，難道她真的沒有中邪？慌亂之中早已忘了她的初衷，直覺天靈蓋一陣發麻。
事情到了這一步該怎麼辦？
她左右環顧一周，見隻有薛二菊臉上有擔憂之色，其他人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心裡更加的往下沉了沉。
“嬸子，你知道小雪不是這樣的人，你要相信小雪啊。二叔，我爹娘要是知道了會怎麼想？你忘了我爹是怎麼把城裡的工作和戶口讓出來的嗎？二叔，你要相信啊，我不是這樣的人。”
這些話果然頂用，何興國再次開口：“天不早了，都歇了吧。我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一家人，該容忍的時候就容忍，該大度的時候就大度些。”
何露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她原本也沒有打算讓這兩個人替自己出氣。隻是難免還是有些心寒：“知道了爹，隻是以後啊我還是不睡這個屋了。我嫌屋裡太臟了。”
薛二菊之前一直在忍著不說話，見何露鬆了口，連忙把何雪扶起來：“你爹說的是，一家子親骨肉不分彼此，明天等你們冷靜冷靜啊，你們還是好姐妹。”
何露看著還想著讓他們兩個和好如初的薛二菊，覺得甚是可笑。這個娘才是原主餓死的罪魁禍所，哪怕她稍微在乎一點原主，原主也不可能就餓死在街頭。
早晚有一天，她是會為原主報仇的，讓薛二菊在悔恨中度過一生。
薛二菊把何雪扶回屋子裡，心裡可能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何露，趕緊過來替何露拿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小露啊，這人活在世上，難免會不如意。你小雪姐姐不是這樣的人，你以後就知道了，早點睡吧。”
何露冷眼看著薛二菊一會兒，她果然心虛的撇開了目光。
目前她算是和何雪已經完全撕破臉，就是睡覺的時候，她也是去何建軍的屋裡。何建軍乾脆這兩天搬到了羅和平的宿舍，反正羅和平也不住廠裡。
第二天羅嬸子知道後把何露罵了一頓，“你現在可是我乾閨女！你怕啥，你不比她後台人多，就你二哥那性子，肯定會給你討回公道的 。”
“這不是老是麻煩乾娘，都不好意思了。再說，我還打了她幾巴掌，她可是沒討到一點便宜。”
“行，你自己掂量著就行，我看咱明天就把認親這事給辦了。正好老二去黑市上換了點白麵，咱們蒸點三合麵饅頭，烙兩張玉米餅。”
何露看著忙裡忙外的羅嬸子，給她的感覺就真的像她親娘一樣，是來這個世界之後為數不多的溫暖。
不管怎麼說，她也是結結實實打了何雪一頓，把這段時間的怨氣都發泄了一番。
第二天的時候，羅嬸子家裡的人都齊聚一堂。平時對她淡淡的羅大叔也是一臉笑容，手裡更是提了一壺酒過來，“今天大家都少喝點。以後啊我也是有乾閨女的人了，小露你呢以後也要多來你乾娘家裡，她啊一輩子的遺憾就是沒有閨女，這下有了你也算是彌補了這個缺憾。”
羅嬸子擦擦眼角的淚光：“誰說不是啊，我這以後也是有閨女的人了。比這幾個臭小子可是強多了。”
何露趕緊上前扶住羅嬸子：“那是，等我以後啊可是要好好孝敬孝敬您呢。”
羅老三把羅大叔手裡的酒接過去：“今天能喝上酒還是占了何露的光了，平時我爹可舍不得打酒呢。”
羅嬸子白了一眼：“以後啊得該叫妹妹了，你和老二一定要對小露好。”
這邊他們熱熱鬨鬨的吃了頓飯，何家卻是連個人也沒來，就建軍過來走了走，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被叫走了。
何家人把自己的態度涼的明明白白的。
羅嬸子怕何露心裡難受，一直在給何露夾吃的。何露心裡雖然不在意，但是看羅嬸子為她緊張的樣子，還是感覺很幸福。有人惦記就是好啊。
吃飯完，羅嬸子吩咐羅天亮：“老二，你去把小露送回去吧，老三一看就好說話，你長的凶 ，你何嬸子不敢惹你。”
何露和羅老三捂著嘴笑起來，羅老二一點也沒有被挪喻的不自在，拉著何露就往回走。
薛二菊見了羅天亮果然沒有其他話，但是看著何露還是沒有好臉色。嘴裡小聲的嘀咕：“老娘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一天也沒有受她的孝敬，倒成了彆人的孩子了，真是吃裡扒外。”
何露就當沒聽見，自顧自的回了建軍的屋子。
就這樣過了五天，何雪臉上的腫才慢慢消掉，沒有辦法一直欣賞何雪的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何露還失望了好一會兒。何雪這幾天一直在屋裡悶著，連門也不敢出去。而且因為上次的事情，何雨也和她有了嫌隙，不再事事都聽她的，讓她也有不大不小的煩惱。
趁著今天天好，何露估摸著分數也要出來了，便準備去趟大姑家問問，順便再把課本給愛軍送過去。可是翻遍了之前放書的地方，都沒有找到書。
何露一想就知道隻有兩個人會動她的書，不是何雪拿了，就是何雨拿了。反正是這兩個人中的一個。
“何雨，我的課本呢？”何雨這幾天夾在兩人中間不知所措，雖然她和何雪是親生姐妹，但是已經有幾年沒有在一起相處，加上這裡是何露家裡，她自然不像在她們家裡的時候一樣隨便抱怨何露。何露的脾氣也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上次那幾巴掌讓她心裡也留下了陰影。
“我不知道啊，我手裡的這本是小雪姐姐給我的。”何雪為了給何雨賠罪，便找了一套書給她。
何露掃了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她的書，“還說不是拿的我的，你翻翻書上的夾層是不是有我的名字。”
何雨不相信的翻了翻，果然就看見了何露的名字。
她一臉驚訝的問：“姐姐，這是怎麼回事？你相信我，真的是何雪姐姐給我的。不是我拿的你的，你之前已經和我說過了，我不會拿你的書的。”
何露仔細打量一番，見何雨臉色不像是作假，點點頭道：“好吧，我暫且相信你。
等何雪從廚房裡進來，何露不等她反應，就一巴掌打到她臉上。
“何露，你瘋了？”何雪一臉懵逼的又被打了，氣的全身都在顫抖。
“打的就是你，你這個沒人教養的東西，竟然偷東西？那可是給愛軍的書。我警告你，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去街道告你偷東西！讓你連高中都不能上！”
何雪咬著牙：“何雨！是不是你告的狀！我好心給你借書，你倆竟然合起夥來算計我！”
“我沒有，我不知道。”何雨一看兩人又開始打架，嚇得全身瑟瑟發抖。
何露看著何雪開始亂攀咬人，忍不住開始冷笑：“是不是我的書，咱們兩個心裡都清楚！我剛剛讓你老實點，你是不是沒聽見？看來我是打的太輕了。”
說完假裝甩甩手，何雪果然嚇得瑟縮一下，不敢再說話。隻是眼裡全是怨恨，好像要噴出火了。
“我還是那句話，何雪你之前是怎麼對我的，我會一點一點的討回來的！你挨了幾巴掌就覺得難受，以後還有你更不好受的呢。”
何雪：“那咱就走著瞧！”
何露看著何雪趴在地上一時半會也翻不出花浪，不打算再和她廢話，拿著書就往何大姑家裡去了。
還是早日給愛軍送去，免得夜長夢多。
大姑家裡隻有大姑和老太太兩個人，何小南見了何露高興的說：“正好準備去找你呢，你這次考試成績出來了，考了個第一！這下啊去工會是完全沒有問題。”
何露也露出喜悅的表情：“我就約莫著是今天出成績，還沒來得及去磚廠看看呢。那大姑我什麼時候去上班啊？”
“後天。等後天你先去廠委找我，我把你送到工會去。”這就相當於告訴工會的人她是有背景的。
“好的，大姑，怎麼都快吃飯了，愛紅姐和愛軍還沒有回來？”
“嗨，他們和國元不知道去哪裡玩了。大姑和你說啊，這廠子裡啊短短幾天，好幾個年輕人都戴上了這個袖標。這愛紅呢也想加入，可是你姑父不同意。我呢也不知道該不該加入，真是不服老不行了，沒有年輕的那股勁了。”
“大姑你可彆這麼說，這家裡還有廠裡的事哪件不需要你操心啊。大姑你可正是能乾的時候呢。再說大姑長的這麼年輕，誰見了也不覺得是三個孩子的娘。”
何小南果然就喜笑顏開：“你這個丫頭，啥時候嘴變得這麼甜了。”
何露推辭了何小南的執意挽留，把課本給了大姑就告辭回家了。對於這個時代的紅衛兵她不想多說什麼 ，過不了幾年他們大部分都會下鄉改造。何露表示，如果不在適當的時候和大眾表現的一樣，那就會被孤立。
所以她決定隨大流，上班之後也加入紅衛兵。
天將黑的時候，她剛美滋滋的到家，在門口就聽見家裡有陌生人的聲音：“我們家裡也不會虧待了何露，隻要她讓出名額，我們給一百斤糧食，外加五十斤紅薯。”
何露心裡一驚，趕緊貼近門仔細聽，隻聽見何雪的聲音傳來：“嬸子，我覺得小露這麼懂事，一定會同意的。有了這糧食，咱家裡可就是不用愁挨餓了。反正小露學習好，明年還能考上呢！”
何露：mlgb！一天到晚隻知道算計老娘！剛剛真是打的太輕了！
何興國沉默了一會兒，“等小露回來了商量商量，看她願意不願意。再說孩子大姑還在磚廠，這要是讓她知道不大好。而且這個也沒有辦法替啊？”
來人不以為意的笑笑：“這個你放心，我們肯定有完全的把握。在磚廠上班的人太多了，誰還沒個親戚在啊，這個你放心。隻要讓出名額，我自然有辦法。”
薛二菊看何興國有些不相信，生怕這好事丟了，趕緊道：“孩子爹，我覺得小雪說的有道理，這晚一年上班也沒事，咱們又不是不養著她。這樣她還能在家裡幫著乾乾活，磨磨性子，多好。”
何露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還能出現這樣的事情，隻覺得心裡的火壓也壓不住。
還真是覺得她好欺負。沒想到在自己上班幫家裡掙糧食的這一刻，薛二菊還能為了一點糧食放棄她。
她耳朵裡已經聽不見任何東西，隻覺得薛二菊麵色更加的醜陋，何興國也更加的窩囊。
或許在這樣的年代，這樣的父母會很多，為了一點糧食就不顧自己孩子的將來，但是她一點也不能接受。
父母真是一個誰想做就能做的職業，有些人他們就根本不適合生育孩子，教養孩子，在他們眼裡，孩子隻是傳種接代，而不是因為喜愛這個孩子而生。
她突然理解她那個不知道還有沒活著的小姑，如果活著的話，不知道她心裡有沒有怨恨自己的親娘，為了不相乾的人把自己扔棄。
何露壓了壓自己的火，推門進去喊道：“娘，我不會同意的！不管我明年是不是能考的上，不管我姑姑是不是在磚廠裡，我都不會把我的成績讓給任何人。今天一點糧食就能讓你們把自己的親閨女賣出去，那後天要是有人背著糧食過來說要了我的命，你們是不是也會把我掐死啊？”
“小露，嬸子和叔叔不是這個意思，因為你的成績好，人家說明年你照樣進廠子，到時候不也一樣，你怎麼這麼倔呢？”何雪再也不裝作無辜，眼裡都是憤怒的說道。
她就是要讓何露沒有工作，她已經完全摒棄了之前的想法，這個何露太不知好歹，她要看她付出代價。
“你給我閉嘴！我們家裡的事你插什麼嘴，管好自己的事就行!為了上高中暗中使了多少手段，我就不知道了，你一個姑娘家，哪裡來的那麼多壞心眼？既然你天天覺得你嬸子好，乾脆叫她娘吧，這個娘我還不認了！”
“何露！”何興國和薛二菊都大嗬一聲，他們沒想到何露會說出這樣的話，眼裡都是驚訝。
何興國緩和語氣道：“這不是商量呢，還沒有決定。既然你不願意把這個名額讓出去，那就算了，剛剛那句話爹娘就當作沒聽見。”
何露把自己的頭發攏了攏，“我可不是說的廢話，這個家我還真不稀罕！賣兒賣女的家長還真是少見，你們出門也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希望到時候何雪還能和你們一塊，受儘唾罵。”
那人見發生了這件事情，知道事情是沒什麼指望了。抬腿就準備走，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姑娘，穿的倒是不錯，不然也不能拿出這麼多的糧食來換。
何露仔細想了一下，這個姑娘在考試的時候還真是見過。隻是沒想到幾天後會在自己的家裡見麵。
那姑娘見了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疾步的離開了。
薛二菊見狀還想上前攔著：“有話好好說，咱們再商量商量。我家姑娘就是脾氣倔點，我和她再好說說，肯定能成的。”
王君爹一甩胳膊，沒有搭理她。
薛二菊懊惱的拍拍大腿：“哎，真是，這是多少糧食啊。真是到嘴的鴨子都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