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謝人間(三)(2 / 2)

守夜人啊,那是守夜人啊!他怎麼可能會餓會想睡覺,他是地獄的鬼怪啊!

果不其然,守夜人一挑眉,說:“你覺得我會餓會想睡覺?”

“……不會。”

“你這不是清楚麼。”守夜人說,“你現在有事兒?”

“……同事叫我給他送文件。”陳黎野小心翼翼地說,“我一會兒得下樓一趟……五分鐘就回來,你不要碰這裡的東西,等我回來。可以嗎?”

守夜人聽了這話,忍不住覺得有點可笑。他確實是和陳黎野說過自己是個死了很久的死人,在地獄裡行事也很暴力,但這又不意味著他是個滿腦子隻想用暴力解決問題的瘋子。

他冷笑一聲,沒多說什麼,聳了聳肩,就當同意了。

陳黎野見他同意,就連忙跑去衛生間洗漱了一番,換上了身能出門的衣服,順便收拾了一下沙發和茶幾,把客廳的窗簾給拉開,然後把守夜人的衣服拿起來,他本打算把衣服收到衣帽間裡,但沉默片刻後,覺得該問問衣服的主人,遂轉頭問了他一聲:“你現在要這件衣服嗎?”

守夜人看了他一眼,見他手裡拿著自己的衣服,便說:“暫時不用,你收起來吧。”

守夜人說完就走去了沙發那邊坐了下來,然後靠在沙發上翹著條腿,看陳黎野接著進進出出地忙裡忙外。陳黎野把他的衣服收了起來,然後進了臥室,拿出了守夜人剛剛翻看過的文件袋,

從裡麵挑揀出姚成洛要的文件,匆匆忙忙地出門下樓了。

把東西給了姚成洛後,陳黎野又拒絕了他一起吃早飯的邀約,匆匆忙忙地回家去招待家裡那尊地獄來的大佛。

大佛還坐在沙發上晃著腿,說讓他彆動,他就真的沒動地方,他仰頭看著天花板,手指一下一下敲在自己膝蓋上,看上去非常無聊。

陳黎野一進家,看到這一幕,竟然覺得守夜人居然有點意外的乖巧。

他換上拖鞋走了進來,坐到了離守夜人不遠的單人沙發上,說:“久等了。”

守夜人看了他一眼:“沒有。”

兩個人這麼很有禮貌的一來一往之後,空氣又沉默了下來。

陳黎野坐在沙發上,他倒不覺得不自在,隻是以為守夜人會問他點什麼,所以在等他說話罷了。可他盯著守夜人看了半天,守夜人一直偏頭看著彆處不說話,就隻好由他來打破沉默開口了。

“你怎麼出來了?”陳黎野問,“你不是該在地獄裡嗎?”

守夜人倒一點都不藏著掖著,回答:“出來自殺。”

“……”

陳黎野有一瞬間很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來什麼?”

“自殺。”守夜人終於看向了他,回答,“我打破了規則,要麼在那裡等著人來抓我,要麼出來自殺,我選了第二種而已。”

還“而已”。

這人可真能把自殺這種會丟命的事情說得這麼輕飄飄。

陳黎野伸手摸了摸耳垂,思忖了片刻後,道:“是因為幫我才打破規則的?”

守夜人沒急著回答,看了他一眼,打量了他神情片刻後,說:“怎麼,覺得對不起我了?”

陳黎野聽了這話,剛要說點什麼,守夜人卻沒給他這個機會,接著說:“這是我做的決定,跟你沒關係。是我想幫你的,我也知道幫了會這樣,我是在接受這個結果的前提下選擇幫你的,是我活該而已,你用不著自責。”

陳黎野:“……可你這個決定分明跟我有關。”

“……”

“你似乎有把你跟我劃清界限的嫌疑。”陳黎野說,“還是劃得乾乾淨淨清清楚楚的那種,你不願意跟我產生過多關聯,但動機卻不是出於厭惡,你好像希望我不會記得你,也不要感謝你——我

原本是這麼想的,但你又給了我一枚戒指,這就讓這件事情莫名其妙起來了……你能解釋一下這到底為什麼嗎?”

守夜人:“…………”

陳黎野說:“你要是說你不認識我我是萬萬不信的。”

“……”

“你似乎非常了解我。”陳黎野說,“在地獄裡你沒有一點藏著掖著,可能是真的認為自己會死,或者認為我們真的以後不會見麵,所以也沒有打算瞞著我。可惜你算不過老天,我們還是見麵……”

“行了!”

守夜人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他氣的一下子直起身來,語氣微慍道:“我說!我全都告訴你還不行!?”

守夜人凶神惡煞的,平日裡站著不動就能把一群參與者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但偏偏陳黎野是個例外。他不但沒害怕沒生氣,反倒還笑了幾聲,放下了摸著耳垂的手,往前傾了傾身,托起腮說:“那敢情好。”

陳黎野的雙眼中滿是笑意。守夜人本來被他這一環套一環的分析氣得簡直想打人,但陳黎野一笑,他那些怒氣全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隻留下一抹細煙,轉眼繞上他雙頰炸作兩團緋紅。

他本已經快忘掉陳黎野笑起來是什麼樣子了,但記得曾看到陳黎野笑時的心動。那時他年輕,意氣風發又年少輕狂,一顆炙熱赤誠的心中曾為山河社稷流淌熱血,也會為陳黎野的笑心猿意馬不知所措。陳黎野笑時,年輕的他會慌亂的看向彆處,卻不記得到底看到了什麼,隻記得陳黎野在笑,笑得他整顆心都在胸腔裡滾燙地跳動起來。

原來過去兩千年,他還是忍不住對他心動。即使當年那顆炙熱赤誠的心早已不再跳動,即使他胸中的鮮血已經被殺死,他也還是會為陳黎野的笑而感到沒來由的慌亂。

守夜人咳嗽了兩聲,訕訕地坐了回去,然後把那些心動壓下了心裡,平複了一番心情後,又看向了陳黎野。

陳黎野還是看著他。

守夜人抿了抿嘴,沉吟片刻後,歎了一口氣,然後伸出手,把掛著戒指的那條吊墜從自己脖子上取了下來。

陳黎野看向他手中的那條吊墜,那是一根紅色的細繩,細繩下方掛著一枚戒指,沒有任何的裝飾,隻是一枚非常

單調的銀環,和守夜人給他的戒指一模一樣。

“這個,”守夜人對他說,“是你給我的。”

陳黎野看向他手裡的戒指,又忍不住去摸了摸耳垂。

守夜人有兩枚戒指,一枚給了他,一枚留給了自己,他把戒指給陳黎野時說是“物歸原主”,現在拿出自己的戒指,又說是陳黎野給他的。

陳黎野摸著耳垂思忖片刻後,說道:“所以……我給了你兩枚戒指?”

“對。”

守夜人把吊墜收了回去,但沒有戴回脖子上,他把吊墜上的戒指攥在手裡,說:“我確實認識你,但你不認識我,也不該認識我。”

“是兩千年前的你認識我。”

陳黎野:“……”

陳黎野想起自己前兩天剛從地獄回來時做的那場夢,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前世?”

守夜人點了點頭,說:“兩千多年前,我是駐守塞北的邊境軍中的一名將士,雖然戰功累累,但先帝嫌我年輕容易衝動,又怕我爬得越高摔得越慘,一直沒給我掛帥封侯。後來先帝駕崩,新皇上任,他需要穩住民心,做出改革,所以先是違背先帝決定,一下子把我提上了將軍的位置,又把你派過來幫我想辦法抵禦頻繁來侵犯我國的外族,後來,你跟我在塞北攜手打了一年的仗。”

“一年之後,外族投降,你跟我一起回京領賞,路過一座城時,你買了兩枚戒指,給了我一枚,然後自己留下了一枚,說是慶祝凱旋。那時候沒那麼多講究,兄弟之間、友人之間、夫妻之間都可以互贈戒指,你不要想太多。”

陳黎野放下了摸著耳垂的手,問:“那你跟我是什麼關係?”

守夜人橫了他一眼,想也不想直接回答:“當然是朋友了,怎麼,你還覺得我跟你是夫妻?”

陳黎野:“……”

屁嘞。

陳黎野又不傻,守夜人這話他是不信的——或許他說的前世之事是真的,但說他們兩個隻是朋友關係這種事情他是肯定不信的。哪有朋友又送戒指又親嘴的,那這朋友當得也太那啥了。

他看向守夜人,一股異樣感和違和感在心裡擴散開。守夜人還是有話藏著掖著沒跟他說,甚至還撒了個這麼拙劣的謊言。

但守夜人不說,就肯

定是他不樂意說,他不樂意說的事,陳黎野也不想逼他說出來。畢竟他也沒那個實力逼他說出來——守夜人可是以一打二十五的狠人,並且把那二十五個打的滿地找牙嗚嗚哽咽。

算了吧……等以後找機會再說這件事。

陳黎野想著,乾脆向後一仰,仰倒在沙發上,看向守夜人,換了個問題:“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守夜人沉默了。

陳黎野說:“你總得想個辦法。”

守夜人自然知道。他不屬於人間,他是地獄的鬼神,自然沒有理由能在人間生活下去。

守夜人思忖了片刻,然後轉頭問道:“我問你個事兒。”

陳黎野:“你問嘛。”

“你仔細想想。”守夜人說,“你從小到大到底都做過什麼錯事,進地獄的理由不可能是你說的那麼扯淡。”

陳黎野:“……”

作者有話要說:先放一章,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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