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林青岩(四)(1 / 2)

姚成洛走了。

陳黎野在門口呆立了好半天。

姚成洛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剛剛他講述自己做的夢的時候,說著說著就有點不對了。感覺他就像在說自己這輩子親身經曆過的事情似的。這有點不對勁,因為一般人在講述自己做夢的時候都多少會以局外人的角度講,畢竟大家都把夢境和現實分得很開。

可姚成洛沒有。這個區彆說起來有點抽象,硬要說的話,就是本該第三視角講述的事情在他那裡變成了第一視角。不止夢裡出現過的事情,他連當時自己的心境都能說出來。他並不是在以一個現代人的旁觀角度在闡述,而是在以夢中人——更準確的說,他把自己當成了顧黎明,或者說,他漸漸變成了顧黎明。

陳黎野大概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他抬起手來,看向手指上的戒指。

這大概也是地獄的饋贈,夢應該並不僅僅隻是個夢,而是他們兩千年前塵封在地底下的回憶。所以陳黎野會感同身受兩千年前顧黎野的那些心動與麻木,相對的,姚成洛也會和兩千年前的他自己感同身受。都是自己確確實實經曆過的,自然也會帶上當時各種各樣的情緒,不可能把它當成個夢似的來講述。

但奇怪的是,陳黎野會做夢是有理由的,他通過了地獄,地獄給他以饋贈也是理所當然——那姚成洛是為了什麼?

他一沒犯過錯,二沒進過地獄,那為什麼會夢到這些?

陳黎野抿了抿嘴,揉了揉頭發,轉過頭回了房間裡,拉上了門。

他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看到了老板回給他的兩條消息。

老板:“我咋不知道你談戀愛了??”

老板:“行吧,那你就歇幾天吧,啥時候覺得能上班了再來就行。”

老板:“你手上還有幾個案子啊?”

陳黎野:“……”

這麼一提……好像是還有一個。

陳黎野仔細想了想,記得好像那是個工傷訴訟的案子,開庭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好像是下個月。

那就沒事了,還有半個多月呢,肯定得進個幾次地獄了,而且時間這麼長,到時候說不定都已經出了地獄了。

陳黎野倒是很有這個自

信。他隊友的配置高級,再加上他這個腦子,活著出來不是問題,隻是得往後闖闖看,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

陳黎野回了老板兩條消息,然後往客廳裡走去。他走的越近越是有點良心難安,走到客廳門口之後,就悄摸摸地探出了頭去,看看謝大將軍現在什麼情況。

謝人間沒動地方,還癱在沙發裡,滿臉寫著不高興地敲手機,半秒翻一頁,一看就是沒心思刷手機,隻是在焦躁的亂敲屏幕消磨時間而已,不知現在心裡頭在亂七八糟的想什麼。

陳黎野問:“還生氣呢?”

謝人間頭也不抬:“沒有。”

陳黎野無奈,走了過去,趴在謝人間的那個單人沙發的靠背上,說:“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說我好好的,也不能跟老板說我癱了是不是。我這手也沒什麼大事,不能拿來當借口啊。”

謝人間:“嗯。”

陳黎野:“……我真沒有騙你。”

“我知道。”謝人間不為所動,“我也沒生氣。”

他嘴上這麼說,但手上敲屏幕的聲音卻更大了,屏幕敲擊的聲音在陳黎野耳朵裡都已經編成了一首歌,沒完沒了地在他耳邊十分有節奏的無聲大叫“快哄我快哄我快哄我”。

陳黎野哭笑不得,覺得賭氣不看他卻靠這種小細節表達不滿的謝人間有點可愛,抹了一把臉,十分無奈地開口說:“哥,我從小到大看誰都不順眼才沒談戀愛的。”

謝人間:“嗯。”

謝人間仍舊不為所動。

陳黎野不怕他這個,把自己的話說完了:“但我看你挺順眼的。”

謝人間:“……”

他焦躁地直敲屏幕的手一下子頓住了。

陳黎野趕緊趁熱打鐵:“這咋辦呐,你要不要負責?”

“……滾!”謝人間直起身來,回頭瞪著他道,“看人順眼怎麼就跟負責有關係了,我還看你弟弟順眼呢!難不成我就要負責了!?”

陳黎野:“……”

……還挺凶,死傲嬌。

陳黎野抽了抽嘴角。

謝人間明顯心情好多了,跟陳黎野說完這話後,他就又回過頭去,把手機一關,兩手抱臂往後一癱,賭氣似的冷哼一聲。臥室的門正好開著,謝人間就直勾勾地透過臥室的窗子看另一邊的天。

看他這樣子,應該是被哄好了。

但陳黎野並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他直起身來,手指敲了敲謝人間身後的沙發,計上心來,硬生生地把話題一拐,瞬間兩極反轉:“不對啊哥,就算我失戀的事兒是真的,你也不該反應這麼大啊?”

謝人間:“…………”

陳黎野見他沉默,趕緊追問:“為什麼啊?”

謝人間嘴角抽抽了片刻,回答地十分嘴硬:“聽不懂你在講什麼,我反應沒多大。”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不信。

陳黎野想笑,但是又不敢在謝人間麵前笑他,隻好強忍住笑意接著可憐兮兮地道:“可是你瞪我。”

“……沒有!”

陳黎野:“你還吼我。”

“沒有!!!”

“可是你……”

“沒有!!!!!”

謝人間說著說著就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回頭就衝陳黎野氣急敗壞的喊:“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哪那麼多廢話!!”

陳黎野憋不住笑了,噗嗤一下破了功,道:“好好好,你沒有。”

謝人間本來氣急敗壞,張嘴就想接著為自己辯解兩句,但陳黎野這一笑,又轟隆一下把他堅固的城池轟了個兵荒馬亂。謝人間的話說不出口了,隻好指著他咬牙切齒了半天,然後自暴自棄地罵了一聲,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