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瓷娃娃(九)(1 / 2)

隨後,陳黎野就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撕裂般的痛楚。

“謝未弦”三個字瞬間就打開了他記憶的鎖,那些深埋於他記憶深處的過往終於得以解放,瘋了一般噴湧而出。許多過往一邊在他眼前閃過一邊撕裂著他的腦顱,帶來的劇痛簡直難以形容,陳黎野根本一秒都撐不住,立刻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兜裡的手機又掉出去了。

那些碎成碎片畫麵的過往和說過的話都快速地在他眼前閃過,亂七八糟又毫無邏輯地交織在一起。

他看到“十二年前”他父親對他嘶吼著要他動手弑父,看到年幼的顧黎明抱著他哭著喊他哥,看到“先生”滿臉肅穆地端坐在他麵前,看到監視他的下人每一個都神情冷漠。

他看到先帝偽善的笑,看到新皇不屑的眼神,看到朝野之上所有人望向他的目光,還看到了深冷的牢獄和獄裡那些尖嘴猴腮醜態畢露的獄卒。那些獄卒拿著刑具,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斷,把他的時光都染成了徹底的黑色。

所有的一切都那樣黑暗又陰冷,但唯有一個人不一樣。

謝人間——不,謝未弦。

陳黎野看到他夜半三更裡點著燭火對著地圖皺著眉沉思,看到他策馬奔赴戰場,看到他帶著浩浩蕩蕩地邊境軍走入城關,看到他跑過來抱住他。

有關於謝未弦的所有過往似乎都是帶著光芒的。

陳黎野也聽到了很多聲音。那些話幾乎要把他的腦袋都擠爆炸,話語一句接著一句,毫無邏輯亂七八糟地相互交織。

“我第一次見到你不是在塞北。”

“動手啊!愣著乾什麼!?”

“你這是在忤逆我嗎。”

“造反啊你!?”

“從此以後,你就要做籠中鳥,不可成龍鳳。”

“未弦是我母親取的名。”

“彆說了!!”

“這孩子忠心耿耿,做的不錯。”

“果然謀反了,果然他包藏禍心——”

“你瘋了吧!?!還不快閉嘴!?”

“你說啊,你說不說!?”

“我……後悔了。”

“也可求減罪……”

“我不。”

“……我愛你。”

那些畫麵與聲音

如同山崩海嘯,瘋了一般將他吞噬。而陳黎野那撕裂般的頭痛卻不減反增,他根本就受不住這份疼,捂著腦袋的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最後終於忍無可忍地慘叫出聲。

仿佛是要把兩千年前所有的壓抑都叫出來一般。

這場如地獄般的撕裂頭痛一直持續了兩分鐘。

兩分鐘並不長,陳黎野卻感覺像是過了兩個世紀。等結束之後,他就雙手撐著地麵,大口地喘著氣,由於忍痛,他身上都冷汗涔涔的,汗珠順著鼻尖和發尖一滴滴地滴落到了地上。

他還感覺自己腦袋昏昏沉沉的有些悶痛。那些過往的太沉重,把他壓得抬不起頭喘不過氣。陳黎野眼前有些模糊,那些沉重的壓抑的還壓著他,但那些溫柔的美好的又讓他眼前漸漸明亮起來。

就這樣又緩了兩三分鐘後,陳黎野就聽到外麵謝人間——謝未弦的怒吼聲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守夜人塵扒著百葉窗的一片葉往外看了一眼,聲音平淡如水:“完了,被他發現你不在獵殺場了。”

陳黎野差不多緩過來了,一聽這話,他就破天荒的笑了一聲:“你好像一點都不慌……”

“因為我就算在這兒死了也可以複活。”守夜人塵放下了手,轉過頭去,拿起了陳黎野掉到地上的手機,道,“畢竟這是我的地……”

……獄。

守夜人塵不知道為什麼不說了。

他的話像是被活生生掐斷了信號的收音機似的,戛然而止。

陳黎野聽他說話到一半就突然頓住,有點莫名其妙,抬起頭來,就見守夜人塵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似的,僵成了一尊石像。

陳黎野又低頭看向地上。原來,他剛剛低頭去撿陳黎野的手機時,一不小心碰到了手機屏幕,陳黎野的手機被他這麼一碰,就亮了出了鎖屏的畫麵。

陳黎野不太明白他為什麼看到自己的鎖屏會是這個反應:“你怎麼了?”

“……”

守夜人塵沉默了很久,然後,他把陳黎野的手機拿了起來,問:“你認識這個人?”

“……誰?”陳黎野愣了愣,想了一下他的鎖屏壁紙,說,“你說姚成洛?”

“不是。”守夜人拿起他的手機來,盯著他的鎖屏看了一會兒,說,

“這個隻有半張臉的,他叫柳煦吧。”

“……哦,柳煦。”陳黎野現在不是很想關心柳煦的事情,隨口說道,“他是我大學同學,狗比一個……等等,你認識他??”

守夜人突然又笑了一下,眼裡突然泛起了幾絲溫柔:“認識,高中同學。”

陳黎野:“……”

肯定不是單純的高中同學。

誰家高中同學看到對方的照片會這個眼神,初戀還差不多。

陳黎野感覺自己心裡又開始沉重起來了,壓得他有點胸悶。但這個是沒辦法緩解的,他隻好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緩解了一下還沒消散的頭痛後,剛想說點什麼,突然,一陣巨響把他的話又打回了肚子裡。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鐵樹的破土聲。當然,之前也不乏這聲音,但這次的破土聲卻恐怖非常,那是一陣震得人腳底都震動的轟隆巨響,而在遠處,似乎還有土石瓦塊碎裂崩塌的聲響。

陳黎野隱約明白謝未弦在乾什麼了,隻不過這件事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他喃喃道:“……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