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罪之鏡(十一)(1 / 2)

禁軍們把謝未弦領到了牢獄裡, 交給了獄卒。

那些獄卒還是拷打看守顧黎野的那一批。但不同的是,當看守的對象從顧黎野變成了謝未弦的時候,這些個人臉色就不太好了。

顧黎野是罪臣之子, 京城裡隨便來個人都能把他踩在腳下。而且他也不習武,在武學方麵一點本事都沒有,隨隨便便就能把他製伏,根本用不著怕。

謝未弦就不一樣了。這位爺連外族之主的腦袋都砍過,戰場上殺過的人更是數不勝數,這幾個小獄卒在他麵前, 估計一瞬就能全撂倒。沒辦法居高臨下地收拾人,這些獄卒的臉色自然不會太好看。

但謝未弦的雙手早在來之前就被這些禁軍銬住了,身上也沒有佩劍, 看這個樣子,他要想出手也是很難。

獄卒們的心這才往肚子裡放了放, 幾個禁軍走上前去, 表情複雜地草草地和幾個獄卒說了一下事情經過。

“謝未弦剛在朝上殺了幾個禁軍, 還把程侯爺的腦袋砍了下來, 也對聖上出手了。”禁軍們臉色有些難看地說, “犯的都是重罪, 鳳大人說先關牢裡,等他和陛下商量一下怎麼處置再說。”

謝未弦已經是個罪人了,自然也不必再被尊稱侯爺。

這些禁軍一邊說著一邊頻頻回頭看向謝未弦,看起來,他們心裡也挺犯怵。

而那幾個獄卒聽此, 則紛紛拿或驚異或愕然或嫌惡的眼光看了他幾眼。

陳黎野也看向了謝未弦。

謝未弦眼睛還紅著,正偏頭看著彆處,好似禁軍說的事情都和他無關似的。

然後禁軍們就走了。獄卒們相互商量了一會兒後, 其中幾個便走上了前來,說:“摘玄甲,老實點。”

謝未弦看了他一眼,聳了聳肩。

他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你隨意。

獄卒們就伸手把他身上的玄甲卸了下來,連帶著他那件標誌性的黑色長披風也一起解了下來,看也不看地團成一團,隨手一丟,然後就把他帶到了牢獄裡,其中一個伸手一推,把他推進了獄中。

陳黎野跟著進去了。那牢獄的門被獄卒們關上,發出了好一陣吱呀呀的聲響。隨後,獄卒們又在牢門上掛了好幾把大鎖。

陳黎野看向謝未弦。

謝未弦的雙手還被銬著。進了牢獄之後,他就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了,呆了一會兒後,謝未弦便又抬起手來,悄悄地把脖子上的戒指吊墜取了下來,放在了手心裡。

他望著手心裡的戒指,又呆了好半天。過了很久之後,他才又把手握成了拳,把戒指攥緊在手心裡,然後,又不動聲色地把它藏到了袖子裡 。

藏好之後,謝未弦就一直低著頭,不知在看著什麼,又在想些什麼。

陳黎野看著他,感覺心裡頭壓抑的要死,又生出了很多疑問。

他想起了謝未弦在劍逼明綸時,突然的劍尖一拐。

像是突然改變了主意。

到底為什麼停下了?

為什麼沒有下手?

他肯定知道在那個時候停手的後果的。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被抓進獄裡,知道後果一定會不堪設想……

他明明知道,卻還是收了手——為什麼?他到底想乾什麼?

陳黎野第一次看不明白謝未弦。

謝未弦就那麼安靜地坐在地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黎野站了一會兒之後,坐在了他對麵。

外麵夜深人靜。

謝未弦一直沒動,就那樣低著頭,偶爾能聽到他吸氣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哭了。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很久。等到第二天天光乍破時,有人來了。

腳步聲輕快又悠閒地在外麵響了起來。謝未弦抬起頭,他一宿沒睡,眼睛還是紅的,臉上還多了幾分憔悴和兩行淚痕。

鳳恍正笑眯眯地站在獄外,穿的一身光鮮亮麗,獄卒正為他解開牢門上的鎖。

“早啊,謝侯爺。”鳳恍不無譏諷地跟他打招呼,“睡得好嗎?”

謝未弦沒回答他,一雙通紅的眼死死地盯著他。

鳳恍好像看不見似的,牢門被打開之後,他就走了進來。幾個獄卒也跟著他進來了,另外幾個則轉頭走了。

謝未弦還坐在地上,他看了眼那些轉頭走掉的獄卒,然後才又看向了鳳恍。

鳳恍笑著說:“您昨晚可真是神勇啊,敢在朝中殺人的人,史上應該沒幾個。”

謝未弦還是不吱聲。

鳳恍也不在乎他吱不吱聲,自顧自地把話說了下去:“陛下昨天被您嚇了個半死,還氣得夠嗆呢,直接把我扣到了後半夜。按照陛下的話呢,他是要你必須死,但是不能死的太輕鬆。所以……”

鳳恍說到這兒,那幾個出去的獄卒就來了——還搬來了一張桌子。

鳳恍的話就戛然而止,他往後退了退,給這些獄卒讓出了地方來,讓他們把那張桌子搬到自己和謝未弦之間去。

那張桌子上擺滿了刑具,刑具上還沾滿了淋漓的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看到那些血時,謝未弦突然眼神微微一震。

鳳恍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麼似的,忽的又一笑,說:“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了,這是顧黎野用過的。”

謝未弦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憤怒與恨意一下子全湧上了臉來。他恨的咬牙切齒,立刻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拎著自己被拷住的手就要衝上去。看那架勢,估計就算手腳都沒了,他也能靠一張嘴把鳳恍咬死。

但鳳恍身邊的獄卒不是吃素的,他們立刻撲了上來,按住了謝未弦,把他按到了牆上。

這些獄卒個個五大三粗,身材魁梧,謝未弦又非什麼力士,雙手還被銬住了,手邊又沒有劍,一時間隻有動彈不得的份。

“……鳳恍!!!”謝未弦被人按在牆上沒法動彈,但心裡的憤恨可比天高,又氣又恨,便破口大罵道,“你個沒娘養的狗東西!!他用得著你這麼乾嗎!?!用這種東西!?這種東西是對俘虜用的!!是對死不開口的死士用的!!!他那種身子骨犯得著你用這種玩意兒!!?”

鳳恍笑著搖起了扇子,聽了謝未弦這話,他輕快地笑了兩聲,扇子搖得更歡了,直把頭發搖得飄飄,道:“我知道啊,但是他身子骨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他也死不開口,那不就是和死士一樣嗎?”

“你……!”

謝未弦還想再罵,但突然,他感到手上突然一鬆。

他愣了愣,低頭一看,隻見原本銬住他雙手的鐵鐐銬竟然被這些獄卒解開了。

謝未弦一時不知道這群人這是走的什麼棋,又愣了一瞬,緊接著,一個獄卒就突然扯住了他的頭發,把他的腦袋往下一按往前一拽,一個鐐銬就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一條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鐵鐐銬,是用來扣住囚犯的脖子的,做的像個項圈,圈人的時候活像圈狗。

陳黎野見此,立刻慌了,他喊著謝未弦的名字跑了上去,抓了他一把,可卻又抓了一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