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體麵(2 / 2)

談不上謀劃,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們。陸裳轉頭看向她,我是隻能走這條路了,你呢?要是你不願意,我也可以為你安排.……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陸薇打斷她的話,我不知道阿姊準備了多久,可我知道,這是我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機會。我不如阿姊聰明,但可以給你打個下手。

陸裳笑了,好。

陸薇就張開雙臂,抱了抱她。

她其實跟陸裴一樣,是個後知後覺的人。此刻回想,才會明白,這些年來,是阿姊一直在回護自己,她才能這樣無憂無慮地長大。

這樣的阿姊是陌生的,可是又比從前更令人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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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士子們所居住的旅店裡,正是一片愁雲慘露。

陸諫被考官們送去了醫館,尚未回來,但他考試第一天就拉肚子,人是直接從考場抬出來的這件事,卻已經傳遍了幾家旅店。

其中更有跟他在同一個考棚的人,說他第一天幾乎就是蹲在茅房過來的,估計根本沒時間答題,後兩天雖然好了些,但那樣的狀態,能發揮出幾成實力?

這樣的成績,怎麼可能壓得過陸裴?

之前那件事鬨得沸沸揚揚,連皇後都發了話,說很期待兩人在考場的表現。如今出了這種事,他們豈不要被那些世家子弟徹底壓過去了?

在這種敏感的時刻,倒沒什麼人來找賀子越他們打探消息,多少有點劃清界限的意思。

不過他們現在也顧不上應付這些。因為不知道是送去了哪家醫館,沒法去找,幾人隻能在房間裡等著人回來。

怎麼會出現這種意外呢?賀子越坐立不安,一直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陸兄素來小心,何況科考在即,這入口的東西,一定是慎之又慎,怎麼會出這樣的差錯?

這個問題誰都答不上來,於是房間裡很快就又陷入了沉默。

好在不多時,就聽得下麵有人喊,說是陸諫被送回來了。賀子越連忙飛奔過去開門,正準備下樓,想起什麼,又回頭囑咐道,待會兒見了陸兄,都不要提考試的事。

還用你穆柯翻了個白眼。

高漸行和阿喜都隻是默默點頭。

一行人下了樓,就見陸諫躺在擔架上,似乎仍舊昏迷不醒。這反倒讓眾人鬆了一口氣,因為不用跟他說話,也就不必擔心會引起他的傷心事。

把人送上樓,安頓在房間裡,阿喜又去廚房要了火盆和瓦罐,準備在房間裡熬藥。

其實本該拿到下麵去熬的,畢竟藥味並不好聞。但是陸諫就是因為入口的東西才出事,還是小心些好。

中途還有零星幾個人過來探望,不過人昏睡著,也沒什麼話可說,沒一會兒就散了。

賀子越送客人出去,插上房門,再回頭時,就見陸諫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不由嚇一跳,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是裝暈的。陸諫說。

賀子越想了想,覺得他大概是想避開那些探視的人和打量的視線,便道,這樣好這樣好,待會兒喝了藥好好休息一下,什麼都彆想。

陸諫見他小心翼翼,一句話都要斟酌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故意道,不用這樣小心,我又不是紙糊的。不就是這一回沒考好嗎?

賀子越張了張嘴,對方如此豁達,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陸諫逗完了他,才正色道,我並不是出了意外,而是被人所害。

什麼?賀子越叫了一聲,很快發現隻有自己反應最大,他左看看,高漸行麵無表情,又看看,穆柯冷著一張臉,似乎都並不驚訝的樣子,頓時有些訥訥,你們都知道?

就連角落裡煎藥的阿喜,看起來也是一臉平靜,並不吃驚。見賀子越看過來,她便小聲說,有所猜測。

行吧……賀子越拍了一下腦袋。他不是想不到,是不願意相信,會有寒門士子在這時候對他下手。——所有人都知道,這一科的考試,陸諫並不光是代表自己,還代表了所有寒門士子,要與世家出身的陸裴一較高下。

更何況,能夠接觸到陸諫的吃食的,隻有最親近的那幾人。

他才這麼想,就聽陸諫說,能接觸到我入口的東西的人,隻有那麼幾個。我已經知道是誰做的了。穆兄,賀兄,麻煩你們跑一趟京兆府,替我報案。

賀子越先是嚇了一跳,但想了想,又覺得就應該報案。這種人連同伴都能害,留在隊伍裡也是害群之馬,還是早點處理掉的好。

再說,這也是給其他人一個警告,讓他們提起心,不要有樣學樣。

倒是穆柯問,報案有用嗎?

既然是被害,那就一定有加害人,除了世家,他們想不出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候針對陸諫。

但如果是世家出手,且不說他們會不會留下證據的問題,就算有證據,捅到官府那邊也未必有用。都說官官相護,何況世家同氣連枝,利益牽連,在這種事情上肯定是站在同一立場。

彆的事情賀子越沒有發言權,這個他可以說話,有用,怎麼沒用?要是京兆不管,大不了咱們就去告禦狀!

陸諫看了他一眼,笑著點頭,就是這個意思。這件事性質惡劣,絕不能姑息。

穆柯便道,好吧,那你說,要告誰?

陸諫仍然是笑吟吟的樣子,數出了一連串的名字。

等等,有這麼多人要害你?賀子越的心情,已經不能用吃驚來形容了。

陸諫仍是點頭,是,這些我都避開了。不過證據都還留著,可以查驗。既然要告,那自然不能少了他們。。

這幾個已經是經常與他們有來往的士子了,看來世家那邊找的人還真不少。賀子越心下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沒避開的是…….

陸諫的麵色陡然冷了下來,一字一頓地道,杜鴻言。

賀子越倒吸了一口冷氣。

杜鴻言,那是陸諫的親師弟,跟他一起在挺秀山求學數年,關係十分親密。賀子越記得,他十分崇拜師兄陸諫,開口就是我師兄說。他懷疑誰也不可能懷疑杜鴻言,結果竟然就是他?

我也沒有想到。陸諫閉了閉眼,就是這些,你們去吧。

等那兩人走了,高漸行在床邊坐下來,陸兄……

其實這樣也好。陸諫打斷他的話,我對先生,也算可以交代了。

高漸行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報了案,賀子越讓穆柯領著官差去拿人,他自己轉身就進了宮。

這麼大的事,還是得姑姑發了話,他才能安心。

賀星回這會兒正在跟瞿英說話。

瞿英說是想去慶州看看,一去就是兩個多月,到今天才回來。不過這兩個月,他收獲頗豐,對慶州,對賀星回,對接下來的施政方向等等,都有了新的思考和見解。

賀星回聽了,就讓他回頭把這些整理出來,寫一封折子上來,算是他履新的第一件要事。

戴尚書還沒有卸任吧?瞿英玩笑道,若他就是不肯主動辭官,殿下打算把我安置在哪裡?

放心,等你寫完折子,位置就空出來了。賀星回說。

才說到這裡,外麵有人來報,說是賀子越來了。

瞿英本來要起身回避,賀星回道,是我兄長的孩子,先生也留下見一見吧。

賀子越本來還有幾分散漫,進來見還有旁人在,才連忙正經起來,上前見禮。賀星回給他介紹了瞿英,他立刻兩眼放光地看著對方,十分鄭重地行了個大禮,心想瞿先生這是要入朝為官了嗎?這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去啊….

不過他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問的,坐下來之後,便將思緒轉回了正事上,跟賀星回說了陸諫被人下藥之事。

賀星回不由讚賞道,好個以身為餌!我本來還怕他師從名士,沒吃過苦,養成一副不知世情的脾氣.想不到啊…這份決斷,在年輕人之中,實在少見。

瞿英笑道,殿下有所不知,他的恩師西門先生與陸氏頗有恩怨——這也是常有的事,但凡是寒門出身的名士,幾乎個個都與世家有怨——我猜,他入京時,西門先生一定叮囑過,要他必須勝過陸裴。

那就更難得了。賀星回道。

這孩子對自己都這麼狠,將來必然能成大器。

賀子越在一旁越聽越不對勁,怎麼姑姑的意思,陸兄早知道有人要害他,還故意中招,就是為了將這些人揪出來?

這種犧牲自己解決隱患的做法確實很令人佩服,可是,他和陸裴的比試呢,難道就不管了嗎?

他這麼想,也這麼問了。

賀星回和瞿英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我們家的孩子傻了些,讓先生笑話了。賀星回說著,又看向賀子越,放心吧,我雖然不知道你的陸兄做了什麼準備,但他必然不會將頭名拱手讓給陸裴。你隻管回去等著放榜便是。

賀子越立刻就放心了,又說,那這個投毒案,姑姑你多多留意,彆讓背後的人輕巧地就揭過了。不然,陸兄的罪不是白受了?

知道了。賀星回無奈地應道。

陸諫犧牲了一場考試才抓住的把柄,她怎麼可能會輕輕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