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盲目(2 / 2)

不過賀星回有意將皇室資產,國家資產和公民資產區分開,所以從來沒有考慮過繼續采取那樣的經營方式。

慶州養不活一個大越,光靠她自己一個人,也不可能掌握全國的商品市場。隻有讓更多的人加入進來,不斷將蛋糕做大,才能談發展。否則,就隻是自己賺了錢而已,於國於民無用。

這件事本來就是賀星回拿自己的東西來貼補彆人,而條件簡直優厚得讓人不敢相信,所以也沒有人有任何問題。

就連張本中也心動了,問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此事就可以推行下去了吧?

不急。賀星回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還有一件事,同樣與互市息息相關,還需與諸卿商議。

張本中頓時生出了一點不妙的預感。

賀星回先給出了無數的好處,把話說得那麼漂亮,現在到了提條件的時候,她提出的要求,隻怕會非常過分。要不然,以她的為人來說,根本不會繞這麼大一個彎子。

他意識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一時竟沒人開口。最後是韓青道,殿下請說。

如今因為這互市之事,整個大越的商人都動了起來,想在其中分一杯薰。賀星回道,諸位也知曉,大越各處的官府都設有關卡,商人們每經一處,都要交一筆錢,路途之中耗費甚劇,很不利於控製成本,也就限製了資產不多的小商人加入其中。

殿下是要撤銷這些關卡?張本中皺起眉頭,隻怕會引來天下反對。

關稅也是官府重要的收入來源,總不可能因為賀星回的一句話就取消掉。

可是隻有這樣,商人們活絡起來,才能帶來更多的收入。賀星回道,光是一年那麼多商人途徑境內,住宿、吃喝及其他需要,就能將關稅賺回來了。何況商人們的到來,也必然會帶動當地的商業興盛。

張本中道,道理如此,可是好處都是將來的,誰都不能確定,隻怕很難說服下麵的人。

他的語氣並不是反對,倒有點想談條件的意思,但賀星回根本不想理會,轉過頭道,那就隻當是朝廷的建議吧。願意取消關稅的可以取消,不願意的,就繼續收取。我想,商人們應該不介意繞一繞路。

張本中聞言,臉色有些難看。想也知道,結果必然會是賀星回所說的那樣。可是叫他立刻把自己說出的話收回來,轉而讚同賀星回的提議,張本中也丟不起那個人。

好在賀星回也沒有抓著這件事不放的意思,又道,這是其一。其二,商人們開始流動起來,各地的變化也必然是日新月異。我大越國土寬廣,交通不便,若是完全由朝廷調度,消息一來一回,難免耽誤許多時間。

其實現在已經有這種苗頭了,,隻不過官府需要處理的事情不多,也沒有什麼變化,無非是依著舊例,所以也沒什麼出格的地方。但以後變化多了起來,確實就顯得有些死板僵硬了。

見他們點頭,賀星回便說,因此我想著,等這些商人們建了廠,稅收就直接交到當地,各地官府可以截留一部分,用於境內的各項計劃,隻需每年向戶部彙報預算和賬目。

這個消息真是大出於所有人的預料之外,讓他們驚喜至極。

隻有兩個人不高興。

一個是戶部尚書嚴文淵。這個改變,對戶部的影響很大,嚴尚書尚且還不知道是好是壞。而且審核各地報上來的預算和實際賬目,也是很複雜的事,費時費力,對戶部官員的要求頗高,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麼漏洞。

另一個卻是張本中。

剛開始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他的第一感覺也是高興,但旋即就反應過來,意識到這個所謂的好處,自己手底下的人早就已經有了。

這是當初他歸還國庫欠銀的時候,跟賀星回談成的條件。

結果這才過去了多久?半年都沒有,賀星回就將之推廣,讓所有人都得以享受到了這種便利。那當初他據理力爭,又有什麼意義?

難怪當時賀星回答應得那麼痛快,原來是早就在這裡等著自己了。

意識到自己早早就踩進了賀星回挖的坑裡,張本中一張臉頓時氣得漲紅。可是,他又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反駁,更不能要求賀星回不許將這種自己爭取來的好處給其他人。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答應過隻給與南派世家一係的官員這樣的特權。

可是,想想吧,北地世家當初是要用這些錢在賀星回麵前賣好,所以還得毫不猶豫,賀星回後來果然也沒有再抓著葉氏的事深究。勳貴這邊呢,他們欠了錢,隻能簽欠條-

等等!張本中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這件事裡恐怕還有更大的坑。

勳貴們簽下的欠條,給出來的土地都是屬於他們這一方勢力的,地點自然也是他們這一係的人任職的地方。如今賀星回要拍賣這些土地,讓商人們投資建廠。不提建廠帶來的各種隱形好處,賀星回可是剛剛才說過∶這些工廠的稅收,是直接交給各地官府的。而各地官府,又可以截留這些稅款,用於地方政務。

這簽的哪裡是欠條?分明是給他們送錢來了!

當然張本中也可以組織自己的人,在自家這一係的官員主政的地方建廠,可是賀星回手裡的工藝,自然就沒有他們的份了,隻能生產那些普通的商品,又如何跟其他人競爭?

賀星回這是在故意扶持其他勢力,打壓南派世家!

這其實也並不奇怪,誰讓他們是如今朝堂上最大的勢力?賀星回想要掌權,就難免要跟他們掰一下手腕。

隻是張本中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跟賀星回對上的準備,不會讓她輕易地占據上風。可是賀星回的招數實在是無跡可尋,天外突然來那麼一下,竟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他們絕不可能就這麼忍下了。

不過這一次,張本中沒有急著開口反對。幾次的經曆,也讓他逐漸警惕起來,意識到這樣跟賀星回打嘴仗,自己很難占據上風。特彆是當他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同僚,從他們臉上看到讚同與喜色,就更不會硬碰硬了。

之前一直是他想岔了,覺得賀星回一個女人,難免要臉,言語上討不了便宜,卻忘了女人之中,有矜持優雅的世家女,也有街頭撒潑的河東獅,低估了賀星回的戰鬥力。

這回,他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要回到自己熟悉的戰場,用世家擅長的手段,讓賀星回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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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張本中連門下省都沒回,就急匆匆地出宮回家了。

韓青走在他身後,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卻聽得旁邊有人笑問,令公何故歎氣?

轉頭一看,便見瞿英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春風般的笑意,整個人顯得輕鬆悠然至極,不像是走在皇城禁宮之中,倒像是在郊外踏青訪春。就連問韓青這句話,似乎也是興之所至。

韓青搖了搖頭,我隻是見有人執迷不悟,心下感慨罷了。

心比天高,自然執迷不悟。瞿英笑問,令公不勸一勸?

瞿兄不要拿我說笑了。韓青無奈地道。

殿下現在明顯準備拿他開刀祭旗,怎麼勸?何況他和張本中同在朝中幾十年,太了解對方了。從前張本中或許還能聽他說兩句,如今雙方站在了相對的立場上,他的每一句話可能都會被認為是彆有用心,不如不勸。

何況瞿英說得對,張本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心比天高,鋒芒畢露,又怎麼肯聽人勸?

世家這兩三代人,真可謂是青黃不接,偏偏命又好。換做高祖和太宗皇帝在時,早就把他們收拾完了,絕不會有機會蹦撻到今天。可是偏偏繼位的是平庸的先帝,他還對世家抱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以至於坐視他們壯大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的日子過得太順遂了。

陸裴那樣的的年輕人,順風順水地長大,背負著無數人的期望,沒有經過任何挫折,所以驕傲到-折就斷。

但張本中這位長輩,實際上也沒比他好多少。甚至他的人生還比陸裴更順利,畢竟這二十年裡,他一直都是南派世家說一不二的話事人,所有想做的事沒有一件不成的。

這些成功會遮住他的眼睛,讓他變得盲目,看不清自己的能力和處境,甚至真的以為世家勢大到能夠威淩皇權。

韓青就從不做這樣的夢。這二十年裡,上麵一位平庸的君主,身邊一堆平庸的同僚,如果他願意,權傾朝野、一手遮天都不是什麼難事。但韓青從不出頭,始終讓自己泯然眾人。

所以縱然他是中書令,縱然他時常能左右朝堂局勢,但他在所有人眼中依舊是無害的,甚至直到今天,張本中都沒有警惕過他。

這樣的人,又有什麼必要再勸?

作者有話要說;

韓青∶我媽不讓我和傻子玩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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