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的顏色像是換過幾次的洗
筆水,墨淡的隻剩了臟灰;一層疊著一層,低壓的在天邊蠢蠢欲動。林中的鳥鳴聲少了許多,倒是煩人的蛐蛐叫個不停,不知道躲在哪片草叢。
“馬上要落雨,今日就彆出去了。”
見尤妙換上了出門的衣裳,尤錦勸阻道。
哪能不出去,她要早些出去,才能早些回來,以防葛葭桐又來,她不在讓她跟尤錦單獨相處。
尤妙本想繼續不理尤錦,但怕他又像昨日一樣來接她,轉過頭道:“一時半會下不了,再者就是下了我等到雨停了再回來也行,我跟秀兒說好了在她家吃晌午飯。”
“所以你今天沒飯吃了。”尤妙瞪著眼睛道,見尤錦愣住,又忍不住心軟,“飯菜放在灶上熱著,你記得看時辰,彆空著肚子看書。不用來接我,要是我發現你來接我,我就更生氣,你就甭再想我會理你。”
“好好好,”尤錦忍住笑意,免得讓以為自己現在很凶很生氣的妹妹覺得挫敗,“若是落了雨,就等雨停了再回來,若是到了申時末還在下雨我就去接你,不準生氣,要不然我就沒辦法安心讀書。”
今天那麼早去席慕哪兒,應該能早些走,尤妙點了點頭。
“到那時候應該就不下了。”
尤妙帶著繡籃和拿了一把傘出門,依然是先去了苗秀那兒,兩人做了一會繡活,尤妙借口快下雨了乾脆把繡籃留下,去了席慕那兒。
走到半路的時候,雨絲淅瀝瀝地飄了下來,雖然下的不大卻被風吹得歪斜,不落在傘上偏偏她臉上飄。
尤妙到了席家後院的時候,臉被洗了一遍,衣擺也被雨絲沁的微濕。
柏福一大早就被席慕叫到門邊候著,心中想著自家爺是瘋魔了,尤家姑娘都失約一次了,今天天氣又那麼不好,還非要他早早等著。
卻沒想到,還真叫他等到了尤妙,見尤妙撐著傘,發絲上還有沒融的雨滴,柏福愣了愣。
“尤姑娘那麼早就來了?”
尤妙站進了廊下,抖了抖傘上的雨滴:“席慕不在?”
“在的在的,正等著尤姑娘呢。”柏福笑著為尤妙引路,“這條路上的下人都叫爺吩咐妥帖了,麝雲軒太舊太窄,冬日取暖是個好去處,爺還是喜歡在自個院子活動。”
尤妙點點頭,不置可否,隻要不會被發現去哪兒都無礙。
尤妙的運氣算好,過了月門才上遊廊,大雨便瓢潑下了下來,濃灰色的雲落下來的雨珠卻是白白淨淨,啪嗒啪嗒敲擊著瓦片,五連珠圓形羊角簷燈被風撩的搖曳不停;欄外的假山在雨幕中包了一層淡淡的光,碧綠的池水漣漪帶著叮叮咚咚的脆響。
“尤姑娘靠裡頭走些,彆濕了衣裳。”
尤妙輕輕“嗯”了一聲。遊廊並不能直通席慕的屋子,走到了邊上,柏福去問席慕在哪,尤妙站在廊下等著。
按著上一世的習慣,雨天席慕通常都會去主屋邊上的醉月軒;醉月軒飛簷挑的高,像是一輪彎月,開了軒窗雨絲也落不進屋裡,邊上種了一圈芭蕉,到了雨天席慕就喜歡溫一壺酒,躺在紅藤搖椅上賞雨打芭蕉落閒庭。
身邊陪著的可能是銀姨娘,或是綠翹。
柏福回來果真道席慕在醉月軒:“我本該跟爺稟一聲,再帶姑娘你過去,但爺說讓我等到姑娘就帶姑娘去他那兒,怕一來一回姑娘等急了,我乾脆就帶姑娘直接過去,隻是等會可能要勞煩姑娘在門口等上片刻。”
“沒事。”
尤妙又撐開了傘,提著衣擺踏進了雨裡,柏福連忙跟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尤妙似乎知道醉月軒在哪。
席慕在醉月軒,也如尤妙所想溫了一壺小酒,不過身邊卻沒有伺候的人。不是他在守身如玉的等著尤妙,隻是他剛喚了綠翹,人還沒來,尤妙人就來了。
聽到尤妙外頭等著,席慕起了心思,親自出門去接她。雨入不了軒窗卻能飄到簷下,尤妙依然撐著傘,玉白色的素油傘低垂,從席慕的視線看過去,隻看見了她瓷白近乎透明的下頜。
這會去喚綠翹的下人也把人帶來了,綠翹特意穿了一身薄春衫,透薄的淡綠色布料隱隱能看到瑩白的肌膚,頭上戴了銀絲鬏髻,插了一根雕蘭花的翡翠玉簪。
跟她相比,尤妙的衣裳素淡粗糙的像是地上濕噠噠的麻布,但是尤妙回頭看著綠翹,席慕的視線就看著她背影,一點都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的意思。
“爺,奴來了。”綠翹巧眼橫波,瞥了尤妙一眼,上前福了福身。
尤妙皺了皺眉,她上一世跟席慕,他那麼風流嗜色的人後院自然沒斷過女人,聽說有時他興起還會讓幾個女人一起伺候他,但這種事她從來沒碰到過,用席慕的話來說,就是她性子潑辣,對付她一個他都力不從心,那兒還能再多一個添亂。
而這一世她乖巧什麼話都聽,所以席慕這畜生就要弄新花樣了?
尤妙抬頭去看席慕,眉尖蹙著,一雙眼睛像是染了廊外的水意,濕潤透亮,像是秋天的越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