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住院第三天醒了過來。
看見簡菱坐在自己床前, 眼淚突然就湧出眼眶,拉著許久未見的女兒單獨聊了很久。
陸茶梔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著,alfred在她身旁陪著她。edward去樓下買了兩瓶熱牛奶, 分給姐弟倆一人一瓶。
陸茶梔接過,很有禮貌地說了句:“thanks”
edward微笑著回她:“y leasure”
陸茶梔一直覺得edward身上有一種很沉穩的英倫紳士氣質,這一點和陸政千很像。
永遠溫和,永遠平靜。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內心的細膩和對彆人的關照。
外婆又睡下了。
簡菱從病房裡走出來, edward忙走過去, 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在她肩膀上。兩人交談了些什麼, 簡菱突然抿唇輕笑, 嬌羞動人。
陸茶梔低下頭喝牛奶。
她大概知道陸政千和edward的區彆在哪裡了。
陸政千永遠理智。
edward比他多了份人間煙火的氣息。說的通俗點,比陸政千更溫情。
簡菱今天剛好到了生理期, 腰疼的不行。edward去給她買了暖寶寶, 並讓她和陸茶梔晚上都在家好好休息,換他和alfred去醫院照顧嶽母。
實際上是刻意給母女兩人留出單獨相處的時間。
陸茶梔從那天放假回家到現在,心裡始終亂糟糟的。感覺有很多東西, 她以前刻意忽視的, 現在又全盤擺在了她的麵前。
她除了給簡菱打過一個電話,手機就一直扔在家裡麵。
吃完飯後陸茶梔把自己關在臥室裡, 找到床頭櫃上已經沒電了的手機,給它充上電。
很多消息瞬間彈了出來。
方槐爾的。
陸雪棠的。
陸政千的。
還有許佑遲的。
她還沒來得及查看, 房間門把手被打開。
回頭,簡菱站在門口。
陸茶梔關掉手機後起身:“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簡菱輕輕關上門, “想來跟你說說話。”
“噢。好。”陸茶梔在床沿邊坐下, 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指,語氣很平靜,“說什麼?”
簡菱打量了她很久, 發現自己上一次見到這個女兒,都是在三年前了。
那時的陸茶梔剛上初中,五官尚且稚嫩,還沒長開,個字也不算高,就已經出落的十分漂亮,鄰裡之間誰見了都得誇她一句是個小公主。
但也仍不及此刻眼前這樣精致大方。
她的女兒,在她這個母親角色所缺失的年歲裡悄然成長。已經不再是小孩了。
簡菱回神,握住她的手輕聲喊她:“吱吱。”
陸茶梔有一瞬間的不自在,她忍下手心那陣酥麻感,沉聲應道:“嗯。我在。”
簡菱說:“你外婆這次出了這樣的意外,是我的疏忽。怪我沒有陪伴在她的身邊。我也很想好好照顧她,所以媽媽今天再請求你一次,和外婆一起,跟媽媽到英國那邊去,好嗎?媽媽和叔叔會給你最好的教育資源和環境,不用再住在這個偏僻的小鎮上,好嗎?”
陸茶梔強忍著想抽出自己的手的衝動,搖了搖頭:“不了媽媽,我很久以前就和外婆商量過了。我們兩個人住在這裡挺好的。”
簡菱臉上的溫和在頃刻之間消退,轉而被一種冷厲的表情所取代。她拿出母親的威嚴,不動聲色地威脅:“陸茶梔,你自己想好了再回答。”
陸茶梔抬頭跟她對視,毫不畏懼她的目光,“這件事並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夠做主的,外婆的意見也很重要。外婆不願意去國外,我也不願意。”
氣氛逐漸劍拔弩張。
簡菱冷聲提醒:“你願意再次看到你外婆像現在這樣躺在病床上嗎。這裡隻住著你們兩個人,你要上學,你有時間照顧你的外婆嗎?還是說你外婆年紀都這麼大了,你還想讓她一個人來照顧你。”
“我沒有這樣想過。”陸茶梔鎮靜的說,“外婆和我都不願意去國外,就像媽媽你不願意留在這個你覺得偏僻的小鎮。”
簡菱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陸茶梔,你是覺得你在這個小鎮裡能接受到頂層的圈子頂層的生活嗎?你看看這個鎮上你的同齡人,你猜猜他們最後能考上重點大學的有多少個。”
“半隻手都數的過來。對吧?”簡菱瞥見牆上貼著的一副副畫,站起來,走到一幅畫前仔細觀察了半晌,嘲諷似的笑了下,“你不是喜歡畫畫嗎,在這個鎮上,就算你畫的再好,你會出名嗎?就算你是顆珍珠,你會被淘出來嗎?”
“如果你不願意跟我走,那你就跟你的畫一起,永遠爛在這個隻有你覺得是天堂的鎮上。”
耳邊似乎安靜了一瞬間。
所有的動作都被放慢。
簡菱手指上的紅色指甲油太過鮮豔。
陸茶梔看見那雙手撕下牆上的畫。
然後。
撕開、再撕開。
畫上的少年成了碎片。
陸茶梔撲過去想要搶走她手裡的東西。
簡菱嗤笑,單手拽住陸茶梔的手腕,隨即毫不在意地將手中的畫紙碎片扔掉。
轉身走出了臥室。
陸茶梔失神地坐在地上。
良久,她低頭,撿起一張張畫紙碎片。
最後一張上寫著一行日期。
下麵還寫著兩個很小的字。
【秋分】-
黎城到楓城的飛機延誤了一個多小時,許佑遲出了機場後打車直奔杉城。
陸茶梔在很久以前,為了讓他把玩偶寄給她,曾告訴過他她家的地址和她的電話號碼。